保俺姐姐无灾病。
初一十五要还愿,
逢年过节去摆供。
每遇庙宇必上香,
吃斋念佛了此生。
一边念咒语,一边饶着香火转,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而后口含三口白酒,对着天空喷洒三次,酒香顿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范春柳一直在旁边掩嘴微笑,看着刘宏伟忙活。看着看着,眼泪顺着眼角,止不住溜了下来。
“你嘀咕半天,和神汉女巫跳大神一样,管用吗?”范春柳笑道。
“绝对管用。这大柳树可有灵性了,有求必应,心想事成。”刘宏伟用手捋了一把汗,应道。
范春柳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红手帕,递给了他。刘宏伟接过,闻了闻,姑娘的芳香沁入心脾,浑身顿觉轻松。他没舍得用手帕擦汗,顺手塞到裤兜里。掀起自己半截袖军装,在脸上擦了一下汗。
范春柳咯咯笑个不停。
“咋了,姐姐。”
“我看你那个憨样儿,和我爸一样的习惯。”
“我们这些从农村出来的兵,就是这样,高雅不到哪里去,就是图个省心省事。”刘宏伟有点不好意思。
“别为自己懒蛋找台阶,找借口。好多大人物都是农村出来的,人家一样温文尔雅,君子风度,哪像你们,一辈子改不掉农民的习惯。还有段叔,当了团长了,一说吃荆芥凉面条,什么规定政策都不要了。”范春柳轻轻拂去刘宏伟脸上的汗水,爱怜的说。
“你以为做了一盆凉面条就把我们团长给糊弄了,他是诸葛亮巧借东风,既卖给你人情,又给团里要来了装备,一箭三雕。我们团长绝对是农民式的狡猾,不会吃亏的。”
两人正说话,刘宏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影绰绰走了过来。他对范春柳说:“这人是韩振山,也是来还愿的。”
“不会吧,他不是不信这一套?”
“他这人一贯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派,阴阳人。”
范春柳“呃”了一声。
“宏伟,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去吃饭了嘛?”韩振山哑着嗓子,做贼一样。
“我在等你送烧鸡吃,酒我已经买好了。”刘宏伟晃晃手里的刘伶醉。
韩振山想把手里的烧鸡藏在身后,可惜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时候,他吱吱唔唔找理由。“这是给玉皇大帝的见面礼,你吃了不行,要先给老天爷吃,我们当二梯队可以。”
“好吧,你赶紧给老天爷进贡上香,我们等着吃他们吃剩下的烧鸡。”
刘宏伟有点儿耍赖的口气,故意气韩振山。
韩振山抱着烧鸡,有点儿难为情。“宏伟,你说,这烧香磕头许愿的事儿,我从没干过,这程序咋做合适?”
刘宏伟想作弄一下韩振山。“一班长,这烧香摆供许愿可不是小事,也没那么简单。我跟你说,算卦有三不算,这烧香磕头也有三不烧。心不诚不烧,伸不净不烧,杂念太多不烧。吃斋念佛的人心里有佛,很讲究的,每次上香必须沐浴更衣。”
“这个我都做了。刚才我给我妈打了长途电话,我妈说的和你说的差不多。我洗了澡,换了衣服。我来这里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上了战场不死不伤就行。关键的问题,我不会磕头,不知道玉皇大帝喜欢什么,和他说啥话合适。”
“这种场面,要行大礼。最简单就是懒九拜。就是在一个供桌前面,作揖九次,磕头九次。而且要走“田”字,在四个角完成。最大的磕头礼就是二十四拜,也是在一个“田”字上完成。”
“俺的娘啊,二十四拜,不把膝盖给磕破,算是感谢老天爷了。磕头的时候我说啥好?”
“你哭啊。哭爹喊娘都行。不想哭你就唱,唱也不会,你就来顺口溜。”
“这我都不会,那咋办?”韩振山为难了。
“我说你这小子,平时拍领导的马匹,你小嘴叭叭的,都是词,到了关键的时候,你咋掉链子,连话都不会说哪。这些都不会,你就像外国人到教堂忏悔一样,把你做的恶事儿都给倒出来,让玉皇大帝原谅你的错误就行了。”
“我小声说,还是大声说?”
“小声上天听不到,必须是大声,而且把你自己做的最坏的事儿说出来,别应付差事,专挑不紧要的事儿说,那就不灵了。”刘宏伟看着范春柳,想笑出来,生生憋了回去。
韩振山走过去,将几张报纸铺自爱地上,把烧鸡放在报纸上,点着烟,打开酒,嘴里开始念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白金星,托塔李天王,各路神仙大神,还有孙悟空,猪八戒,沙和尚,你们都听好了,我韩振山今天真诚的来向你们求个情,许个愿,希望你们能保佑我上战场,枪打不着,地雷不伤,炮弹不找,蚊虫不尝。只要能保佑我安全回来,俺妈说,天天给你们上香摆供,早请示,晚汇报,啥要求啥愿望都满足你们。”
刘宏伟对范春柳道:“听听韩振山干了那些丢人事儿。”
“你这不是让他丢人出洋相吗,以后明白过来,肯定骂你。”范春柳道。
“我们一个班共事三年多了,他让我出了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洋相。我让他出一次,不算过分吧?”
“小心眼儿。要是被领导看见了,说他封建迷信,给他个处分,就完了。”范春柳有点儿担心。
“不会的。部队要上战场了,有点这样的事儿,领导见怪不怪。”刘宏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