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老百姓求他办事儿时,赵柱子听到的都是掏耳朵眼儿的奉承话。肖春花一句无论真假骂他“差把火”,都让赵柱子如鲠在喉,老牛脑袋顶在麦秸剁上,想找茬却找不到硬东西,想生气又没有抓住把柄,心里有火却找不到发泄的渠道。赵柱子当了几年民兵连长,自有聪明之处,他善于没理也能搅三分,把水搅浑了,你就弄不清东南西北:“我说是屁,哪能是屁吗?不是,那是阶级敌人猖狂活动的新迹象,是他们的新动作,他们放的屁有很多东西值得研究,科学家也研究不出来,我闻了从中就能发现很多阶级斗争的新问题。”
黑妮儿似懂非懂,呆呆的问道:“说了半天,那不还是屁啊?”
赵柱子看到媳妇如此不给面子,不理解自己的水平能力,勃然大怒:“再胡说,老子把你捆起来,押到大队部的黑屋里,信不信?”
女人一看赵柱子动真格的,知道男人犯起混来亲爹不认,悄悄的溜到一边去了。
肖春花对付犯二的赵柱子有一套,他语气平稳出气细柔的笑道:“兄弟,屁不屁的跟我没有啥关系,跟我家琉璃也没有关系。我们只是走个亲戚,就是放屁也熏不了你的鼻子,你给我开证明就行了。”
赵柱子看了肖春花一眼:“怎么跟我没有关系,现在全国形势一片大好,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祖国大河南北,全国人民在这春风鼓舞下,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我作为一名干部,在这个大好形势下,怎么能够随意的把几个小孬儿蛋放到社会上去,而且是到我们伟大首*都北*京的南大门石家庄去。这几个人一旦出点事儿,都是惊天动泣鬼神的大事儿,不光影响到我们大队支部的声誉,而且可能影响到我们乡政*府、县政*府甚至省政府的声誉,到时候我们这些干部可能被撤职查办,这是小事吗?”
肖春花说没有这么厉害吧,不就是走个亲戚。我一个做饭的老娘们儿不懂那么多,俺琉璃刚缝上开裆裤,小萝卜头孩子一个,真去京城要饭也不至于惊动那么大的领导。我们谁没有出去要过饭?被警察逮住一说兰封县,人家又管吃又管喝,最后还是放了回来。”
赵柱子拿斜眼看她,嘴角露出鄙视的微笑。“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是改革开放,是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是什么意思知道吗?”
肖春花摇了摇头,迷茫的看着这个黑胖子,不知道他又有什么嘎古词儿出来。
赵柱子说:“市场*经济说白了就是单干,就是包产到户。农民分地,工人分物,你有多大劲儿你尽情的使,能收多少庄稼看你的本事。种好了你撑着,种不好你饿肚皮。你有地有吃有喝在家老实呆着,不要乱跑乱窜。全国的年轻人都遍地乱窜,国家不就乱了套了。你们家琉璃就是流*窜犯,是破坏改*革开放,破坏社*会主义大好形势,是……。”
看到赵柱子又把话题扯远了,肖春花截断了他的话:“兄弟你别这么说,我们家琉璃葫芦大的一个袋,戴不起这么多盆大的铁帽子。你给嫂子一个痛快话,这个证明你开还是不开?”
赵柱子说恐怕不行,何支书不会同意。
“我来找你办事儿,咋又牵扯到何支书的事了?”肖春花不耐烦的问道。
“嫂子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昨天晚上,你们家琉璃带着几个孬儿蛋,把何支书给胖揍了一顿,已经一天没有起床,现在还在大队部趴着。他的屁股被楔成了八瓣儿,肿的跟吹了气的猪屁股一样,像刚出锅的红烧肉一样的红光彩亮。打完人了,你们像泥鳅一样溜走,没那么便宜的事儿吧。”
肖春花一听心里不住的颤抖,很快又压了下去。她依然不动神色,说:“兄弟,你是民兵连长,也几十岁的人了,咱不能红嘴白牙乱说一通。俺和你说实话,琉璃不在家,去他姨家帮忙盖房10多天了,一直没有回来,咋能打何支书?你给不给开证明不碍事儿,你要是这样刮大风说胡话我可不依你。”
赵柱子也为自己刚才说话冒失有点不好意思,他极力推脱责任,说咱们去找何支书吧,他同意我开给你。
别看赵柱子有点二,却能把自己手中的那点权势发挥的淋漓尽致。赵柱子这样一类的人在中国官场不少,要能力没有,要人品不高,天天不干正事儿,可人家跟对了主子,得到上司的赏识,就能大权独揽,而且把手中权力玩的风生水起。尽管手段不高,甚至有点儿拙劣,老百姓恨的牙痒,可拿他没有一点儿办法。你骂没用,气也没用,只要那个后台在位,他再笨再无能,依然能提职晋爵,富贵逼人。有点小本事儿更是天马行空,呼风唤雨,能痞敢坏,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这成为中国官场独特的定律,被称为主仆仕途。
肖春花用手往门外一指,说:“你现在跟我去大队找何支书去,敢不敢?”
赵柱子呼的一下站起身:“这有啥不敢的,我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