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我朋友的麻烦。”息墨也低着头,手腕被落渊扣着,他也不敢挣脱,声音却是不卑不亢的。
“所以你就用你的剑打他?你就把你的剑当作棒子,用来打一个军官?”落渊盯着他,冷冷地笑了,他的手徒然加力,息墨只觉得被扣住的手腕一阵剧痛,蓦然松开了握剑的手。
落渊顺手一抄,便将长剑握在了手里,他手臂一震,长剑出鞘,发出一阵低低的剑吟声,“剑可不是你这么用的。我才教了你几天,你就学会用剑打人了?”
“是他先出言不逊的,我忍无可忍,所以……”息墨吃痛捂着手腕,却仍不忘了争辩几句,只是声音越来越低。
“出言不逊可不是打人的理由,成大事者就应该学会不动如山。”落渊摇了摇头,将剑递给他,“你还不是军人,我就不用军法处理了,不过,打人终是不对的,就罚你午时在大营中扎马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
落渊说完,径自分开了人群,向大营外走去,只留下众人站在那里,看着他渐渐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炎炎的烈日灼烧着沙城飞扬的校场,蒸腾的热气笼罩地面,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校场上,一个少年在稳稳地扎着马步,他的头发高高束起,用布绳在头上扎了个髻。他****着上身,原本微白的皮肤此时已经通红,有些地方还有开裂的痕迹。血珠自伤口渗出,又在皮肤上蒸发,只留下一滩淤红,竟有些恐怖,他已经晒了三个时辰了。
“你这是不是太狠了点,他一个草原上来的蛮子,怎么能受得了这么毒的太阳。”侧边的塔楼上,有两个人倚窗而坐,其中一个将目光投向窗外,看着校场上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有些担忧。
他旁边的那个人只是将手中的酒杯斟满了酒,轻轻呡了一口:“这只是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收收那股蛮劲,羲和剑的主人不该是一介莽夫。”那个人也随着向窗外望去,看着校场上不动如山的人,唇角有了一丝笑意。
有一片阴影投下,伴着一阵凉风,息墨睁开眼,入眼的是璀璨如火的衣裙。
“回去吧,你这样会死的。”朝槿举着一柄紫竹伞骨的青绸伞,出现在这沙尘飞扬的校场,她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泛红,却唇白如纸的少年,平静如水的碧眸中居然有一丝隐隐的担忧。
“朝槿,”紧闭的嘴张了张,吐出四个沙哑的字,息墨的声音十分的虚弱,“你还是快回去吧,这儿很热,会晒伤你的……”
“你自己都快不行了,还管我。”朝槿轻声笑了,笑容却有些苦涩。她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一股刺痛自手上传来,朝槿发现他的手竟然如火一般烫,“快跟我回去吧,你这样会死的。”
“老师没下令前,我不可以走的。”马步稳定,息墨的身形连动都没动。
“你……”朝槿看着那张倔强的脸,突然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好吧,你不走,那我就留下来陪你好了。”朝槿说着,站到息墨身边,将伞举到了他的头顶。
看了看四周无人,朝槿抬手,纤细白皙的五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伴着一阵凉风,瞬时空中乌云密布,遮住了烈日,竟有细雨纷纷扬扬而落。
“朝槿,你……”息墨有些诧异,他想不到朝槿会为了他在这种地方动用灵力,虽然一直知道朝槿的身份,可是,即便是在北瀚州的时候,他也很少见过朝槿用术法,朝槿说是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来了东明州,更是小心谨慎,却不想,今日为了他,她竟然破例。
“本来可以化雪的,这儿太热了,雪都变成雨了。”朝槿却不以为意,只是满意地看着洒落的小雨,脸上有了笑意,“这样就不会太热了。”
“啧啧,真是情感动天啊,都下雨为他们驱热了。”塔楼上的人看到了这一幕不禁赞赏到,看着校场上的一袭白衣,眼中有羡慕之意。
“什么情感动天,你看看外面。”他对面的军人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塔楼另一边的窗户,透过那里,可以看见繁华的街市,一些小贩顶着烈日向往来的人兜售商品。
“咦,怎么会,难道只有校场里面在下雨?”
“不错,是那个女孩子用术法召唤的雨,,那孩子不是一般人啊。”饮尽杯中的残酒,军士从桌边起身,向楼下走去。
“将军,你去哪?”那个还坐在窗前的人问了一句,也起身跟了上去。
“去看看我那倔强的徒儿。”淡淡地说了一句,军人便消失在了楼梯口。
“息墨”冷雨中,响起沉稳的脚步声,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拿着一件薄衫,朝两人走来。
“老师,徒儿知错了……”睁开眼,息墨终于有些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边的朝槿见状忙丢了手中的伞伸手去扶他。
有人在她之前拉住了息墨,落渊一把拉起自己的徒儿,发现他已半昏半醒,也有些心疼,“都怪我狠心,让你如此受罪。”
“是……是徒儿有错在先。”昏迷中的少年靠在中年男子冰凉的铁甲上,犹自喃喃。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扶着息墨,中年男子开始大量这个身着红衣的少女,这个孩子看上去年纪与息墨相仿,却有着不符年龄的稳重之感,那双如水般的秋瞳中隐隐泛着碧色,如深不见底的古潭。
“我叫朝槿,是息墨的姐姐,我们先前是见过的,将军不记得了么?”朝槿也抬头看他,对上他双眼的瞬间她一个愣神,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男子的脸上,隐隐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悲哀,墨色双眸中有什么被掩盖了过去,让人看不透,就如同几个月前,在门口初见时的那般。
“嗯?”落渊似乎不太记得了,想了想,才有些尴尬地笑了,“是了,在下初到平康郡那一日,我们见过,姑娘是听雨阁的掌柜吧?”
“朝槿姑娘,不知可否让这雨停下,他现在可不能再淋雨了。”落渊抬头看了看天空,柔声说到。
“喔……好……”手一挥,风过天青,又是烈日高悬,热气袭人。
“此处炎热,我们先去塔楼吧。”将薄衫披在息墨身上,中年男子将他背在背上,招呼朝槿朝塔楼走去。
“对了,在下落渊,是息墨的拙师。”中年男子侧过头,对朝槿展露出一个微笑,他的笑,不带任何锐气,包含着一些长者的慈爱,让朝槿看得有些恍惚。
“息墨平日就多亏将军照顾了。”唇角勾起一丝笑,朝槿突然觉得那颗冰冷了千年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