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总，你看美女都看傻了吗？”

是何林将何志成的飘逸的思绪和飘逸的目光拽了回来。

何志成当即傻傻地笑了笑，然后说：

“何林，你和我们张助理去看了哪些字画？那里面有没有你们欣赏和推崇的作品呀？”何志成避开何林和张莺探寻的目光，故意将话题转移到眼前那四处悬挂着和展示着的书画作品上去。

恰巧在这个有点尴尬的时候，何志成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巴西宁打来的。何志成本来不是那么愿意接，然而，他脑瓜子转了转，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只听巴西宁炒爆豆似地在电话里说：

“何总，现在是一个搞资本运作的时代，谁还会像你那样去实实在在地搞什么论坛呀，做什么产业呀。。。何总，你听我的话，没错，咱们也只能是仅仅将北京世纪公司当作一个道具，道具，你明白吗？我们把世纪公司好好包装一下，包装得像模像样，富丽堂皇。。。然后呢，把北京世纪公司卖了，由我来负责此事，何总，我保证，一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来。。。”

接到巴西宁这样的电话——又是让何志成搞所谓的资本运作、将单位当成道具的电话，何志成觉得心里别扭极了。自从巴西宁在浩然居酒店开业典礼那天匆匆忙忙地露了一面，说了一些狂妄的话，之后，就再也没有现身露头，却总是给何志成打这么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鼓动何志成将北京世纪公司包装卖掉算了，还美其名曰说，这就是目前非常流行的资本运作，赚钱很快，能迅速膨胀和腾飞。。。云云。可是，每当何志成一追问海外的那一大笔资金什么时候能到位时，巴西宁却总是信誓旦旦地说，钱就要到了，钱就要到了，然而，却是始终不见一丝影儿。。。这一会儿，何志成正在观赏那些即将要拍卖的书画作品，巴西宁这时又打来了这样的电话，何志成心里非常反感，也非常烦躁，但嘴上却还是心平气和地说：

“巴总，你说的这些事，不是个小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明天去办公室细谈祥谈好不好。”何志成的意思是——让巴西宁去办公室见面。这都有好长时间了，自从巴西宁上次从深圳香港回到北京，他就一直没有去过世纪公司单位的办公室了，还总是说自己这也忙，那也忙。。。何志成目前最想弄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他很想具体地了解一下——巴西宁当下到底是在做什么事情？

对于何志成的提议——明天去办公室细谈祥谈，巴西宁未置可否，他只是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活话：

“何总，那好吧，明天再说吧。”挂断了电话。

何志成一放下电话，张莺立马便问：

“何总，我们什么时间走？”

何志成还没有开口哩，旁边的何林倒是先说话了：

“何总、张助理，再看一会儿这些字画吧。来一趟不容易。既来之，则安之，那就再好好看一看吧。”

何志成脸上马上挤出大片自产自销的笑容，紧握着何林的手说：

“何林，谢谢你，不看了。我们得回去了。”

出了书画拍卖会预展会场的大门，上了车，徐祥将车开得很平稳。何志成没说话，张莺也沉默着。

这个时候，坐在车上，何志成还在想着巴西宁的话——现在是一个搞资本运作的时代，谁还会像你那样去实实在在地搞什么论坛呀，做什么产业呀。。。琢磨着巴西宁的这些话，何志成思考的却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世纪公司已经推出了这一届的论坛主题：核心竞争力。中国要想在世界崛起，必须打造和提升国家的核心竞争力。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需要核心竞争力，一个省、一个市、一个区域、一个单位和每一个人都需要核心竞争力。既然核心竞争力覆盖面如此之大，其穿透力又是如此之强，北京世纪公司经过反复研究和论证，甚至还曾经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有一次还吵得差一点动手打了起来。。。最终确定了将核心竞争力作为这一届世纪论坛的主题。随后，世纪公司大规模地组织了参会招商工作。论坛时间也已经确定在了八月份第三周的周五、周六、周日这三天。。。世纪公司所有其它的工作也都为核心竞争力论坛让了路。世纪公司上上下下高度紧张起来。全员营销。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兵分三路，一路是负责全国七大区域市场开发的主力军，他们在世纪公司旗下全国五百多个联络站撒下天罗地网，由各地联络站筛选和推荐各地精英来北京参加核心竞争力论坛；一路是依托世纪网，在网上搜寻和捕捉资料，再进行电话跟踪联系；另一路是独立大队，他们手上有自己的资源和渠道，各自为战，八仙过海。能将人组织到北京来开会就是硬道理。。。

目前，在这种如箭在弦上的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何志成能听巴西宁的话——将北京世纪公司卖掉吗？！

当然不能。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

第二天，巴西宁没有来办公室细谈祥谈。巴西宁说的事，就算是被大风刮跑了，被连根拔起来了，吹走了，一点儿痕迹也没有留下。

后来，何志成抽空去监狱看了看王京都。

临行前，好几个人对何志成说，王京都坐牢是报应。劝何志成不要去。尤其是李香，坚决反对何志成去监狱看王京都，并说，如果现在去看了，王京都那么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还会恨你一头包：

“何总，王京都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了解的。你现在就是去了，那王京都也不会领你的情，会觉得你这是去看他的笑话，落井下石，伤口撒盐。他会恨死你的。。。”

尽管李香等人反对和阻拦，然而，到末了，何志成还是去了。出乎何志成意外的是，到了监狱，却是王京都不愿见何志成。何志成事先让徐祥找人打点，疏通了关系，进了监狱会见室，王京都一看前来探视他的人是何志成，王京都当时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眼神还有点儿呆滞，他猛然一转身就走了，回监号里去了。何志成当即愣怔在那儿，半晌缓不过劲儿来，暗自琢磨着，也不知道王京都这是什么意思，是羞愧？是回避？还是仇恨呢？何志成弄不懂王京都的用意和动机。那个时候，何志成只是觉得，剃了光头的王京都愈来愈像个陌生的恐龙，怪怪的，同时又是那么面目可怜，可恨，可憎，可怖。

45

王京都出事之后，康继美与何志成的联系变得空前频繁和活跃起来，一时之间，又是电话，又是手机信息，又是qq，又是视频什么的。。。凡此种种，不一而足。那种狂轰滥炸的劲儿，其飞扬起来的尘土和碎屑几乎都要把何志成掩埋起来了。从头到脚，都掩埋起来了，只剩下了一个大大的鼻子，露在外面，在那儿顽强地一呼一吸。

在此之前，在王京都还在外面的时候，康继美当时毕竟还是有所顾及和回避。现在，王京都“哐当”一声进去了，康继美从此完全解放了，自由了，不受一丁点束缚和制约了，海阔天空的世界，可以任意飞翔和驰骋了。所以，康继美浑身上下焕发出了巨大的热情和灵动的光彩。

这一天，康继美在qq里跟何志成畅聊——畅通无阻、畅所欲言地聊天，康继美兴致勃勃地对电脑那头的何志成说：

“何总，我想跟你说一件事好吗？那还是王京都还在世纪公司当副总的时候的事。记得有一次我和王京都一起去你们单位，王京都后来不知是临时出去办什么事了，当时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你的办公室里了。当时你和我说话时，脸特别红，我现在都还记得，你的脸特别红。”

何志成在qq里似乎是不大相信一样地问了这么一句话：“我的脸当时红了吗？”

康继美在电脑那边坚定不移斩钉截铁地说：“你的脸当时的确是红了，不过，我是特别喜欢你脸红，你脸一红，给人一种非常刺激的感觉。我当时的感觉，就是刺激，就是觉得非常刺激，觉得你那种红红的脸色，很像是要射的表情。。。我当时喜欢得不得了。”

何志成随口那么一问：

“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呢？”

康继美坦荡地说：“我怕。不敢说。”

电脑两面的人，这时都不说话了，只是呆呆地盯着电脑屏幕，发愣。沉默了一会儿，康继美又开始在qq里发挥她那超常的想象力了，她随即以语言文字展示出了她的愿望和憧憬：

“何总，你设想一下，如果当时咱俩在你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激情，当时外边还有那么多员工在上班。你说，这是不是很刺激？”

何志成倒是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象过，于是他问：

“你当时真是想和我激情是吗？”

康继美立马脱口说：

“想。真是想。何总，你想和我。。。？”

何志成在电脑这头沉默着，不回答。

康继美又再一次固执地问道：

“何总，你怎么不回答呢？”

何志成还是一味地沉默着，像一块生锈的废铁。

康继美一连问了好几遍？何志成都像哑巴一样，说不出话来，没有回答她。

何志成看着康继美在qq里如此聊着，说着，挑逗着，他就想起了当初的菊花岛之行。那个时候，王京都还在世纪公司当副总，一次，世纪公司组织大家去菊花岛游玩，还允许带上家属去。王京都老婆康继美当时也跟着一起去了。康继美当时与何志成打得火热，非要缠着何志成，让何志成教她学游泳。王京都呢，又偏偏是个旱鸭子，下不了水，只能在岸上看着。。。何志成与康继美在海水里其实也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当时大家都在附近玩，或者是在岸上，或者是在水里，都相隔得不远，又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呢？众目睽睽之下，是不可能发生什么桃色事件的。然而，也只有何志成与康继美两个人自己心里明白——当时何志成教康继美游泳，一开始相安无事。何志成在海水里教得认真，康继美在海水里也同样学得认真。。。只是到了后来，康继美那柔滑的手不知道怎么就突破了何志成的游泳裤。康继美这一摸不打紧，当即就将何志成摸成了一根硬硬的铁棍。。。那个时候，康继美的脸上妖艳地笑着说，怎么了，想我了？！何志成当时蒙了，什么话都没说，什么话也不敢说。他们的周围都是北京世纪公司的人，大家相距得都不远。那个时候，王京都还站在岸上朝何志成和康继美这边张望哩。。。说实话，康继美当时偷偷地摸了一下何志成，这仅仅只是一个小动作。除了何志成和康继美之外，谁都没有看到，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发生在海水里的小动作。然而，就是康继美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改变了何志成与康继美的关系。在此之前，对何志成来说，康继美只是他的副手王京都的老婆，康继美也曾经想来世纪公司上班，由于李香反对的缘故，康继美的愿望没有兑现。如此而已。那时节，何志成每次见到康继美时，也会笑笑，也会打声招呼，也会说上那么几句客气话。。。充其量，也就是这个样子了。然而，自从在菊花岛发生了那么一个摸的小动作以后，康继美与何志成的关系一下子突飞猛进了——主要是表现在qq聊天上，他们之间从此以后什么话都敢说了，也没有任何禁区了——那些腥话骚话是越说越来劲，越说越上瘾。。。可是，何志成却始终把握着一个尺度，那就是——他从来都不会实际地跟康继美接触和来往——他们所有的事，都发生在网上，当然，后来也扩大到了电话和手机信息上。就是不见面。自从康继美在菊花岛的海水里冷不丁地摸了何志成之后，他们此后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这也就是说，一方面，何志成跟康继美在网上、在电话里、在手机信息里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好到彼此一丁点儿的距离都没有了，后来，康继美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还成为了何志成的一个信息员，说是卧底和眼线也行——康继美常常将王京都那边的一些信息告诉给何志成——何志成和康继美在这一点上的关系，甚至是超过了夫妻关系。但是，另外一方面的情况则是，何志成一直都不与康继美见面。在此期间，康继美也提出过见面的要求，可是，每一次，何志成都会找出适当的理由，不与康继美见面。后来的事实证明，何志成跟康继美越是不见面，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倒是越来越亲密，越来越和睦。设想一下，如果他们见面了，也许早就吵翻了天。

人呐，往往是这样——实际的接触越多，彼此的矛盾越大，怨恨越深，越容易变成敌人；而有了距离，不来往，却反倒是友好了，亲密了，成了好朋友。适当地保持一定的距离，不撞车，这是一门学问，是一门生活的艺术。要学会，要掌握，要实践好，不是那么太容易。

现在，对康继美来说，情况又发生了新的变化——王京都进去了，坐牢了，康继美彻底自由了，所以，康继美开始对仍旧是单身的何志成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一轮又一轮的猛烈进攻。

并且是，这种猛烈进攻正在一步一步升级。这一天，在qq里聊天，聊了好长时间，聊到最后，康继美终于将她的意图和盘托出了：

“。。。我这么对你说吧，何总，以前是因为有一个王京都在，有些话，我不敢说，也不能说，现在，王京都坐牢了，也没什么指望了。我想和他离婚，然后，我想嫁给你。反正，你本身也是个单身男人，我和王京都离婚了，我也就成单身女人了，也自由了。。。何总，我想嫁给你，我会对你好的，你让我怎么样，我就会怎么样。。。何总，我们不是已经在qq里说了那么多亲热的话吗，你也知道我喜欢你，爱你。我想，你至少不反感我，不讨厌我吧，不然，你也不会跟我在qq里聊那么长时间。我们都已经在qq里聊了有好几年了，聊得是那么开心，聊得是那么快乐，聊得是。。。对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有谱的。何总，我要嫁给你，我想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何志成突然感到为难了，他没有想到，康继美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何志成目前身上已经就有那么一大摊子的事儿——面对李香的坚守与顽强，何志成抬出了一个徐祥，目前总算是基本上将李香摆平了；面对张莺的纯真与透亮，何志成目前还没有想出什么有效的好办法来。尽管如此，何志成相信，张莺这儿不会有什么大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面对莉莉的柔情与温顺，何志成倒是有了一招，这还是徐祥给何志成支的一招，只是到目前为止，这一招还没有用上；何志成原来以为康继美的火热与调皮，是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这是因为——他一直跟康继美没有实际上的接触和交往，再说了，康继美也有她自己的老公王京都。何志成偏偏没想到的是，事情会急转直下——王京都坐牢了，如今，康继美拔马挺枪杀了出来，成为一匹骠悍的黑马——要来坏他与张兰，也就是张娟娟的好事。何志成本来是下了死死的决心——要与张兰，也就是张娟娟永结同心，并肩携手，白首偕老。。。如此一来，何志成只能先在qq里对康继美这样说：

“。。。继美，这男婚女嫁，是人生的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我们两人都好好考虑一下再说好吗？”何志成来了一个缓兵之计。他想，先将康继美稳在了那儿再说下一步的话。

见何志成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电脑那头的康继美只好也先暂时和缓下来，从长计议：

“。。。好吧，何总，我听你的话，再好好想想这件事。等你什么时间方便了，我们见个面好吗？”

原来，是因为有王京都，何志成一直不肯跟康继美见面；现在，王京都也不在了，如果再拒绝康继美，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再说，何志成一时半会也没有编出适当的理由，于是，他只好在qq里说：

“好吧。”

何志成一方面在qq里跟康继美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另一方面，他则更是操心着单位上的事情。

目前，北京世纪公司最大的事情，就是招商。

而招商则是一场最能显示实力和功夫的硬仗。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溜就知道了。北京世纪公司招商高手魏燕一心想做招商周冠军、月冠军、季冠军、年冠军，为现实这一目标，她加大了工作量，几乎每天都是上班来得早，下班很晚才回去，有时甚至要忙到深夜。每天都要打那么几十个、几百个电话与客户沟通，与此同时还要在网上收发邮件，在qq里进行在线交流。并且还要时不时地收发手机短信。所有的联络沟通手段都使用上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魏燕的招商成绩遥遥领先，为大家树立了榜样。

随之而来的是——有的人在暗中较劲，要赶超魏燕；有的人一紧张反倒老是出错，头脑发昏；有的人开始妒忌了，言语里带着酸味。每天下午下班之前开小结会的时候，世纪公司单位的领导何志成、李香、张莺等人，都会分头表彰先进，批评落后。巴西宁作为世纪公司的主要领导之一，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单位露面了。每次前台刘颖一打电话给他，巴西宁就说，他正在外面办事哩。等一会儿事情忙完了，他这就会回到单位。。。可是，他每次都这么说，可每次都根本上见不到他的鬼影子。真是让人烦透了。伤脑筋。。。这天，下班之前开小结会的时候，何志成正在上面讲着话，发现陈岚和杭红梅两个人在说小话，尽管嗡嗡声小得像蛟虫，却还是被何志成捕捉到了。何志成这时很不高兴，他问陈岚在念叨什么？陈岚欲言又止，嘴里像塞了什么东西。这让何志成更生气了，他又追问了一次，陈岚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在说刘海英。。。又闭嘴不说了。这一下，何志成更烦了，他几乎是在逼问了：陈岚，我是在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此刻，一向嫉恶如仇的李香这次却站出来把话岔了开去：

“何总，这事，等一会儿散会以后再说好吗？”

何志成觉得非常奇怪。会后，他单独问李香是乍回事，李香说，是女人的事。何志成就不再问了。何志成不问了，李香反倒说了。她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

“这个刘海英真是的，她男朋友都那样了，她倒怀了孕，都好长时间了，才查出来。这孩子能要吗？刘海英年纪轻轻的，她未来的路还长着哩。。。”

这种女人的事，何志成的确不好说什么。那一刻，他的思绪飞到了医院。他想到了两个病人，一个是刘海英男朋友海大国，再一个就是他弟弟何志坚。。。想了那么一会儿，何志成对李香说：

“李总，不管怎么说，开会都是个严肃的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小话，讲这些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