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子念终是没能走成,然尔身处皇宫的每一日,于他而言都是煎熬,每每夜深人静,他都会凝望北昭的方向,眼中透着无尽的哀痛和神伤。贺熠说的对,此时的他已非彼时自在逍遥的闲事王爷,他身上肩负的重任堪比天高,若就这么走了,他对不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对不起战乱中流离失所的百姓!然尔思念之苦每晚都会灼蚀他的心脏,令他生不如死,活着,竟不比死了逍遥。
对于造成这种不可逆转结局的甄玉鼎,风洛衣自不会让他好过,寒子念心里有多不舒坦,他就会让甄玉鼎身上有多不舒坦,于是每日为甄玉鼎提供不同品种的毒蛇,成了风洛衣唯一要做的事。
时间是无情的,它从不会迁就任何人,即便寒子念有多么不希望这一天到来,可初八却如期而至。
北昭皇城一片其喜洋洋,少数乱民的骚动丝毫不能阻止皇族的立帝封后大典。凤殿内,贺菲萱凤冠霞帔,浅施粉黛,铜镜里的可人儿美艳无双,倾城绝色。贺菲萱由着宫女为自己梳妆打扮,纤长睫毛下,那双眼一片黯淡无光。
蓦地,贺菲萱红唇勾起,眼泪没于鬓发。今日,她便可报了血仇,今日,寒子念登基称帝!她求仁得仁,是该乐一下的!
卯时刚过,贺菲萱便被两侧宫女搀扶着上了凤辇,起辇一刻,宫乐高奏,鞭炮齐鸣,贺菲萱端坐凤辇之上,由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出了皇宫。
“修罗,拜托了!”直至队伍淡出皇宫,南宫夜方自暗处走出来,身侧,修罗双手拱拳,领命后纵身朝贺菲萱的方向去了。
菲萱,你一定要平安才行啊,一定要……
正如贺菲萱预料的那样,当凤辇走出皇宫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整个皇城最狭窄的路面上突然冲出百十来个暴民硬是将送亲队伍冲散,再加上看热闹的百姓被挤挡中间,整个场面相当混乱,于混乱中,贺菲萱分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众人的堵挤下朝自己靠近,即便蓬头垢面,即便衣衫褴褛,贺菲萱还是一眼便认出了来者。
此刻,凤辇被乱民冲撞的摇晃不止,谩骂揪斗的声音此起彼伏,抬辇的侍卫很快被暴民撞倒在地,贺菲萱一个趔趄扑到了地上。
“菲萱,跟爷爷走……”低戈的声音突兀响起,贺菲萱蓦的抬眸,正对上寒弈德那双幽深似潭的双眸。没有拒绝,没有反抗,贺菲萱便在这混乱的人群中被寒弈德带了出去。就在寒弈德退离人群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四处隐藏许久的精兵得着信号突然冲出来,当即将所有暴民控制住,只是这一切,寒弈德不得而知罢了。
长巷的深处有一座废弃的旧宅,残垣断壁,蛛网爬满四角,寒弈德一步步引着贺菲萱进了废宅里,穿过正厅,直绕进最里面的厢房。
“贺菲萱,上一次让你蒙混过关,这一次,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逃出升天!”寒弈德阴蛰的盯着眼前目光茫然的贺菲萱,烙铁烫伤的脸微微一笑间,狰狞如鬼魅一般,“告诉朕,你为什么会知道顾芊羽临死前的那句话?”寒弈德暗自运气控制着贺菲萱的神智,冷声质问。
“因为我就是顾芊羽……”贺菲萱仿佛没有灵魂般站在那里,身上的凤冠霞帔已被寒弈德扯拽下去抛在了路上。
“你……你胡说!”寒弈德微有一怔,却迅速收敛心神,暗自加重内力。
“如果菲萱是胡说,那么你倒是说说,为何菲萱会知道芊羽死前的那句话?”贺菲萱只道当初在地窖,自己是中了寒弈德的幻术,本不知道在幻境里,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不过寒弈德这么问,倒让她清明了。
见贺菲萱说话时条理如此清晰,寒弈德越发加重内力。
“给朕跪下!”寒弈德厉声低吼。
“不是爷爷吗?怎么变成朕了?其实菲萱还是喜欢叫你一声景王!”贺菲萱茫然的目光在这一刻璀璨如华,其间迸射出来的精光令寒弈德惊骇无比。
“你……你没中朕的幻术?”寒弈德惊恐后退,不可置信开口。
“王爷觉得菲萱是那么愚蠢的人吗?会在一块石头上同时跌倒两次?”贺菲萱哑然失笑,继而迈着轻浅的步子走向寒弈德,“啧啧……菲萱真不知道景王你是怎么混的,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看看你自己,那脸是烫的吧?自己烫的吧?寒弈德,本小姐忽然想知道,当烙铁落在你脸上的时候,你的脑子里,有没有想到当初的顾芊羽!”
“贺菲萱!朕本还想让你多活个把时辰,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寒弈德再不想节外生枝,当即欲冲向贺菲萱结果了她,却不想身体前倾之时,整个人竟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这一次可真不是菲萱找死!其实你可以就这么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苟延残喘也好,忍气吞声也好,至少还能活着,可是你偏偏要找上菲萱,偏偏要在菲萱面前一遍遍提起芊羽,寒弈德,本小姐真不明白,时至今日,顾芊羽三字个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贺菲萱冷厉的声音仿佛暮鼓晨钟般落在寒弈德耳朵里,惊的他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寒弈德拼尽力气想要起身,却发现除了那张嘴,他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松软如棉花一般,半点力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