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想起了那些水兵口中述说的食尸恶鬼,刚才是自己用无可争辩的理由将其驳倒的,但现在,他几乎完全相信了所谓食尸鬼的可怕传说,难道那些妖魔就藏身于舱底?脑海中陡然间跃出的这个念头令他毛骨悚然,混身如坠冰窟。但片刻之后,一种熟悉亲切的气味钻入鼻翼,又立时让他转忧为喜,不假思索地脱口叫道:“涵月姐,是我!”
船壁挂炉内透出的熊熊火光将货舱上层照得一片明亮。这里非但没有了满地狼藉的积水,而且桌椅摆设一应俱全,虽说简陋了些,但相比舱底那种大垃圾场,甚至可以称的上环境优雅。苏逸在一条长桌边正襟危坐,对面却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虽然从头到脚紧裹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却无法掩盖住那娇美倾国的面容和丰腴傲人的身材。
顺着火光细看过去,只见一头瀑布般的乌亮长发贴着她白皙的额头散落下来,半遮半掩着那被火焰衬得如玉石般晶莹的面庞,泛出桃花般艳丽的神韵。她那明媚的黑眸仿佛一汪盈盈秋水,睫毛芳菲似蒹葭,娥眉婉转如新月,一眼望去,恍若洞庭泛舟、蟾宫折桂,施施然透出一股绝尘之气,令人仿佛置身于飘渺仙山、灵泉洞府,说不尽的心醉沉迷、魂牵梦萦。
然而眼前这位“绝代佳人”的表现却是大煞风景,就像在名画上面涂鸦,在白壁上面撒灰,令人说不出的恶心便扭。只见她正抱着一只肥腻的炖羊腿在大啃大嚼,狼吞虎咽,还不时地吮一吮油光光沾着碎肉的手指,那粗鄙的吃相赛过一切风卷残云的老饕。有时吃的太快噎住了,她便端过旁边罐子里的凉奶茶猛灌几口,奶汁滴滴答答淋了衣服一身也不去管。瞬息之间,桌上那半只悲催的炖羊便被这凶恶的“母狼”连皮带肉分割食尽,只剩一堆累累白骨。
“美女”用餐完毕,又接连打了两个饱嗝,也不顾对面那位俊脸少年的感受,便旁若无人地把胃里的酸气和膻气一股脑全喷出来,毒瓦斯顺风飘去,立时将对方兜了个满头满脸。
苏逸顿时皱紧眉头,面露痛苦之色,但很快又强忍着让自己的面孔恢复正常。他微微探过身子,就像一位守在病床边的恋人,殷勤关切地说道:“涵月姐,你饿了大半天,这样猛吃有伤脾胃。我去沏壶热茶,你坐着慢慢喝,有助于消食解腻,养胃健脾。”
说完,他正要站起身来,却见刘涵月把手中餐刀往桌面上重重一插,有些不满地喝道:“老娘能不猛吃吗?为了这趟任务,老娘从早上开始,直到现在大半夜过去,都没有一粒米塞牙缝,肚子憋得贴上了后背,再不赶紧填点抗饿的,想把老娘饿死啊?还有,你不必送茶来,那种用清水冲的东西淡不拉吉,一点味道也没有,老娘喝不惯。再说,老娘不象你们汉人女子那样娇里娇气,用不着穷讲究,有这个就足够了。”说着,她又把那大罐子奶茶端起来灌了一大口,随即咂砸嘴道,“不错,还是我们匈奴人的东西好,又香又浓的,嘬起来够味儿。嗯,这里面还有大半呢,老娘肉吃得太饱喝不掉,你要不要来点?”说完,她也不管人家答应没有,便把那罐子递了过去。
方才刘涵月边吃边喝,那茶罐子里不知渗了多少嚼烂的肉末和油腻的口水。但苏逸似乎并不计较,他端过罐子,一屏气一仰头,一口浓浓的马奶茶便顺势咽下了肚。
“好,苏家小哥喝水的样子也终于变得像个正常爷们了,不像老娘当初刚见你时那般扭扭捏捏一脸娘货,不错,有进步。”说着,刘涵月大大咧咧地伸手在对方身上重重一拍,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自己手上有多厚的一层油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