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人说过她并不是母亲亲生,但她自幼未曾见过生母,只觉得养育之恩并不弱于骨肉亲情。自那日目睹母亲惨死之状,她便暗暗咬紧了牙关,收敛起一身骄矜的性情,变得谦卑温驯,顺从地接受了魔鬼的安排,在这个肮脏的王朝最卑贱的浣衣局里做一个卑微的宫女,任打任骂,艰辛地等待着自己的成长。
谁料今日,竟还是操之过急了。凭现在的她,哪里谈得上报仇!人命在这魔鬼的手中一向贱如蝼蚁,她又算得上什么?
为今之计,除了一死,只有一个字:忍!
“怎么?这就听不下去了?当年你母亲如何挣扎哭喊,如何辗转承欢,又是如何被生生折磨致死——你不是都亲眼所见吗?你隐忍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替她报仇?朕等你羽翼丰满等了这么多年,此时游戏尚未开始,你就放弃了?”皇帝的笑意渐渐狰狞,不复刚才的温暖宠溺。
这才是魔鬼该有的模样。云素裳虽然心里害怕,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慌憎恶之后,情绪却渐渐平静下来。
秦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缓和下来的脸色,随口赞道:“不错,这都能忍得下来,比你的母亲有趣多了。”
“多谢夸奖。”云素裳飞快地答应着,嘴角甚至还挤得出一丝笑意。
“好好好,果然有趣!”皇帝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云素裳强忍着喉头腥甜的气味,保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不甘示弱地站在桌子的另一个方向与他对峙着。
皇帝重新坐回桌旁,拍拍自己身旁的椅子:“小野猫,玩够了就给朕坐回来,菜都凉了。”
心中恨意翻涌,倒不觉得有多么害怕。云素裳咬着牙,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皇帝早已等得不耐烦,伸手一扯,云素裳便不由自主地跌坐在他的腿上,忍不住尖叫出声。
秦川好心情地扶她坐直,开怀不已:“哈哈哈,看你还淘气不?小东西,乖乖听话,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你,否则——”
难言的恨意和屈辱齐齐涌上心头,云素裳觉得自己几乎要发疯了。这魔鬼惯以折磨人为乐,自己这样的日子,还要忍耐多久?在此人身边的未来,还要经历怎样的磨难?
这些年,日日在绝望中彷徨,又为着那微不足道的一丝希望咬牙活下去,竟然也糊里糊涂地活了过来。可是今后呢?若要在这样的折磨之中艰难求生,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坚持到为父母报仇的那一日?
“快些吃,美人当前,朕可有些迫不及待了——”皇帝将饭菜一样样夹到云素裳的碗中,看着她咬着牙忍着泪一点点硬往嘴里塞,心里的快意便多了些,当下更加不客气地连声催促起来。
云素裳呼吸一窒,喉头梗着的饭菜愈加咽不下去,到底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弄得满桌子满地都是。
“昔日周公吐哺,是迫不及待出门迎接贤人;今日婉仪吐哺,为的是什么呢?难道婉仪比朕更加迫不及待?”皇帝揶揄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云素裳捏着自己的喉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到底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心头的异样却不知是绝望还是恶心了。
许是见云素裳确实难受得很,皇帝很“好心”地放过了她,叫了宫女进来帮她收拾。
诗筠忧心忡忡地收拾好离去之后,云素裳咬牙进了内室,皇帝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坐在绣榻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笑意满满:“爱妃,今日初次侍寝,可有些许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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