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像柱子这样的勇士,你要让他在战场上浴血杀敌,一骑当千,他们丝毫不会畏惧。甚至还会觉得大慰平生,越战越勇。可是你要让他们去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逃跑都不会的人,他们反而是不肯的。就像是生吃黄瓜活劈蛤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出来。
此时的柱子就是这种心态,如果陈平转身逃走的话,他说不定还会兴奋一点,能够装得更像。可如今陈平却是连动也没动,就那样垂着头站在原地,他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韩信也觉得今天的陈平有些怪异,先是拿着情报来邀功请赏,这会儿面对死亡却又不动如山。这简直就跟以往的陈平是两个人。
“你这是怎么了?”韩信上前轻声问道。
陈平耸了耸肩,却并没说话。就在众人还在奇怪的时候,却见陈平面前的地上多出了一滩水渍,而且还慢慢有着扩大的趋势。
“哭什么?大男人的怎么还哭了?”韩信蹲下身来,看着陈平满面流泪,也不由得觉得的一阵心酸。曾几何时,他也是一样经常落泪,那时候在淮阴县城。因为经常哭泣他也被小伙伴们瞧不起,但是那时候他能说什么呢?只能擦干眼泪挺直腰板,好好活下去。
所以此时当韩信见到陈平这样一个人居然在偷偷哭泣的时候,他有些不理解。到底有什么事能够让一个成年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流泪。
陈平尝试着止住泪水,可几次都没有成功,最终他只能无奈地擦去脸上的泪痕,抽泣着说道:“没事,我只是想起我的哥哥跟嫂嫂了。”
韩信顿觉愕然不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陈平居然会想起自己的哥嫂来。当下心里也更是鄙夷,他知道陈平当初就是因为杀兄欺嫂而被赶出了家乡,流落到了项羽的帐下当起谋士。此时在危难关头,他竟然还有脸面去思念自己的哥嫂。
“将军,您当我要一千户食邑是为了自己吗?我也知道我犯下弥天大错,如今我也想悔过。可是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要这千户食邑只是为了能够将我的兄嫂好好埋葬一下,免得他们到了地下还被别人欺负。”陈平越说越是伤心,让韩信都感觉到了他的话是出自肺腑,没有丝毫作假。
“那你也不需要千户人家的食邑吧,我给你一块土地,你拿去盖坟不就好了吗?”韩信俯身看着陈平,嘴也松了一些。按照他的想法,盖座坟就算是划给他方圆两里土地也划算啊。要知道这个年代最不缺的就是土地,人口才是宝贵资源。
有人口,才有生产力,才有兵源,才有劳动力。而你光有土地却是什么也干不了。但就在韩信还在打着自己小算盘的时候,却见陈平用力摇了摇头说道:“我要让那千户百姓都供奉我的兄嫂,让他们能够在地下长久太平。”
韩信闻言却是惊呆了。让千户百姓都供奉他的兄嫂,这得是多独裁,多阴暗的人才干得出来的事情。反正韩信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出来的。
只见陈平一说到这个话题,突然就来了精神。直起身来紧盯着韩信说道:“我刚才也看见了,下邑的百姓生活极其贫苦。将军您就把那里赏赐给我,我先把他们给安顿好,再将兄嫂的坟给迁过来。”
“陈平,这件事你是不是还得考虑考虑?”韩信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他实在是不愿意让下邑的百姓们以后都受到陈平这样不公正的对待。
可是陈平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话,他还只当是韩信不愿意给自己封邑,当下便起身拉扯住韩信的袖子说道:“将军,我也是一片孝心。您可得体谅体谅我啊。”
韩信无奈之下又一次挣脱了陈平的揪扯,指着陈平的鼻子斥道:“你这样做很不对,人家平民百姓们为什么要供奉你的兄嫂,你把他们当成什么了?”
“子民啊。”陈平愕然了半晌,他却是不理解韩信这发的是哪门子的火。
韩信怔了怔,随即恍悟过来。原来是这几年里他与林冉的意识互相融合,导致了他的一些观念却是被林冉给同化了。譬如说这人人平等的观念,在秦末这种封建时代,一个封地的主人就掌握着封地内的生杀予夺之权,下面的百姓全是他的子民,封地的领主想干什么子民们就必须得迎合,否则必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在现在这些人眼里,让封地内的百姓们供奉领主的先人的确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其实就算是炎黄两帝,又何尝不是统治者们的祖先呢?
但是韩信却是不能容忍这些事情,当下他便指着远处满地的难民说道:“你看看那些百姓们,他们多么可怜?受了这么多苦难,难道你就忍心让他们继续受苦吗?”
可是很明显韩信的话对于陈平来说就是谬论。一个在封建制度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又怎么会因为韩信的几句话就改变了思想,所以陈平也只是对韩信说了四个字:“胜者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