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组建1998（1）

2018-04-15 作者： 老斐

第二章 组建1998（1）

我是因为一个女孩来的南方，这是我唯一没告诉娟的事。那个女孩叫小夏，她是我的初恋。

我从初中开始喜欢她，她长的很美，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有着一种脱俗的秀气。她就坐在我的前排，梳着一条大辫子，辫子上有一丝淡淡的香味。我老是忍不住地想去摸她的辫子，这种想法让当时的我内心无比羞愧。

这种羞愧郁积良久，终于以一种变态的方式宣泄出来。有一天，我用图钉把她那拖在我桌上的辫梢偷偷钉在桌子上。正好老师点了她的名答题。她毫无知觉的起立，然后立即伴着一声尖叫往后倒下。

我被罚站到下课。下课后，班主任把我们叫到办公室，问怎么回事。人就这么奇怪，喜欢的东西拿不到就自然想破坏它。我狡辩说她的辫子太长了，老是扫在我桌子上，影响我上课。这个守旧的老古董班主任把我臭骂一顿后，竟然真的跟小夏说：“辫子太长了，是容易影响学习。你还小，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读书上，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打扮上”。那时候，老师的话对我们相当于圣旨啊。第二天，小夏就把辫子剪掉了，留了个刘胡兰式的短发。她用哭得红红的大眼睛瞪着我，说：“许迟，我恨你！”

我跟她说我不是故意的。她不听。不过恨也好啊，至少让她记得我。从此每次交作业，她都不回头，把手往背后一伸，喂一声。我故意装没看见，等她转过身用好看的大眼睛瞪我，我才递给她。作业发下来时，她不回头，也是喂一声，随手把我的作业往后一扔。我手忙脚乱地去接，心中却有接绣球般的快乐。

每次我的作业得了低分，她都会很得意，回过头来解恨地说：“这不会还是我影响的吧。”每次我得了高分，她都要仔细审一遍，然后不服气地哼一声，把作业扔过来。她是语文课代表，所以我费尽心思写好每一篇作文，期望老师能给高分，这样她就会仔细读我的文章。因此，在所有学科里，我的语文成绩总是最好的。

由于心怀愧疚，她交代做什么事，我总是鞍前马后，乐此不疲。随着她的头发慢慢长长，她的恨意日渐淡薄。等到能再扎辫子时，她好像已经不记恨我了。

小夏是学习委员，自然负责班上的黑板报。她对我已经使唤惯了，每次都叫上我，这是我中学最美好的时光。因为出黑板报只能用课余时间，那样我能单独和她呆在一起。

她总是歪着头，眨着大眼睛，抿着小巧的嘴唇，站在黑板前想着怎么排版，我无法形容这一刻她的美丽。这个场景像张久远的照片固执地贴在我记忆深处，就算褪色发黄也永不消失。

我那时总是傻笑。有次她皱着秀气的鼻子说：“你笑起来，难看死了！”我顿时如五雷轰顶。我看了所有周润发的录像，买了好多张周润发的海报，对着镜子反复练习，想学他那迷倒众生的微笑，最后却笑得越来越古怪，自己都看不下去。于是，我干脆收敛了笑容，再高兴也只放心里偷着乐。这样一来，高中也好，大学也好，我都被女生评为全年级最酷男生。

我初恋的幸福时光并没有持续多久。初三还没毕业，小夏就转学了。因为她父母工作调动，她去了另一个城市。有天放学铃响后，她递给我一个小盒子，并要我发誓第二天才打开。第二天她就没来上学。我打开盒子，里面是用红头绳扎着的一截辫子。我记起有次她突然记起了往事，责问我为什么那么坏，害得她剪掉了留了几年的辫子。我鼓气勇气说：“你的辫子很好看。”她的脸就红了。

那是我唯一的表白。就算时光倒流，我也不可能再表白什么，那时的我太年轻，不懂得爱，也不懂得表达爱，甚至都搞不清楚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是不是爱。初恋就是这样。

如今我经常看到还穿着校服的学生情侣热情拥吻，甚至在公共场合也旁若无人。我就在想那是不是他们的初恋，他们知不知道这会是他们一生里最美好的情感呢？

直到大学第一年的寒假，我才再见到小夏，这次只有一面。她是随父母回老家过年，探望老人家的。她走那天，我才得到消息。我赶到车站时，车快开了。小夏已经长高了不少，身材也更苗条。她的头发又留了很长，没扎辫子，松松的结了个马尾。我尽量自然地微笑着向她打招呼。她歪着头看我，说：“你怎么笑得还是那么难看啊！”

没聊几句，车要开了，她最后说她在同学那留了地址，要我有空给她写信。

回到学校，我迫不及待的给她写信。第一封信我整整写了一个星期，绞尽脑汁地写好了，一读，觉得不满意，撕了重写。几经易稿，终觉得语言通顺，用词准确，立意深远，行文优美，这才小心翼翼地寄出去。接下来就是惴惴不安地等着回信。半个月后回信到了。小夏在信里说，没想到我的作文水平这么高，信写得那么好。害得她都不知道怎么写，不敢回信了。她没想到我会给她写信，以为我都把她忘了呢。她回去那么多天我也不去找她。。。。。。最后她说，初中时看我呆呆地，长大了还蛮帅的嘛。不会笑就不笑呗。酷酷地挺好。

我立马给她回信，说作文写得好还不是不想让她这个学习委员看不起啊。她回家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要知道，第一天就去找她。。。。。。

我和小夏开始了持续几年的书信往来。我很怀恋那些鱼雁传情，云中自有锦书来的美好时光。当你在白纸上挥笔洒墨时，你会觉得自己灵魂的一部分依附在字句之间。信寄出去了，你的那部分灵魂也随着飞去了另一个城市。回信到了，它就跃然回到你的身体，带着你思念的那个人的气息，带着信那边城市的片光寸影。你就会觉得自己进行了一次浪漫的心灵旅行。这种美好感觉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再也找不到了。

在给小夏的信里，我像个诗人般粉饰着我的大学生活。平淡的日子被我描绘得跌宕起伏，波浪壮阔。平凡的同学被我刻画得如八仙再世，个个神通。我告诉她我学吉他，我的乐队，我的摇滚。。。。。。所有经过渲染的一切。她无比向往我笔下那神仙般的生活，说有空一定来看看。我一直期待着，但她一直没来。

大学四年级刚开始，一个秋高气爽的傍晚。我在球场踢一场比赛。那天我的状态不错，进了两个球，有个还是连过两人的单刀。我感觉那天场边我们班上的啦啦队叫的特别响，特别是女生的尖叫。

比赛一结束，那边就有班上的同学朝我招手：“许迟，有人找你！”我走过去，那边亭亭站起一个女孩。

我不敢相信那个在晚霞中风姿绰约的身影竟然是小夏。我向她走近，微风轻拂她的长发和裙裾，周围同学们暧昧的表情，起哄的讪笑慢镜头般缓缓流淌。徘徊不去的夕阳中她轻轻一笑：“怎么，不认得我啦？”

“你怎么来了？”

“不欢迎吗？”

“没，没。。。当然欢迎。我只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