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
工人们忘却了对余秋水的不爽,举手乱做一团,纷纷脱鞋上炕,把余秋水围了个密不透风。
“别急!别急!大家一个一个来,全都有!”余秋水趴在工人中央,他第一次感觉到会写字比考取功名还要让自己心情舒畅。
工人一位接着一位的口述,甚至还有几个汉子说到思家深处,不禁泪流不止。余秋水看在眼里,原来这些汉子们也挺脆弱的嘛!
酉时已过半,余秋水挥毫书写了九封书信。整个东厢房只有他自己没有写信,其实也不奇怪,自从余秋水的爹爹死后,他就烂命一条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过余秋水看到留着眼泪的工人,手里一封封充满思念的书信,顿时他还真有点想自己已经驾鹤西去的爹爹呢。
“老乡,把信都给我吧,我出门寄出去!”李菊福揉搓着眼睛,把满是老茧的手掌伸到了余秋水的面前。
“不行,不行……这信必须由我寄!”余秋水斩钉截铁地说道,以想改过自己之前对工人们的误解。
可李菊福不由分说地一把抢过了余秋水手中的那一沓书信,咧开嘴笑道:“老乡!咱俩谁跟谁啊!我寄出去就相当于你寄出去,甭给我客气!”说话间,李菊福就从炕上跳了下来,非常速度地穿上鞋子就向屋子外走去。
望着李菊福的背影,余秋水心中不禁有点感动。不过感动过后,余秋水心里也在想,不能让菊福掏邮资啊!这钱必须要让我来出,不然我真成一个小人了。
余秋水没有犹豫,把之前孙账房让自己买被褥的一两银子给掏了出来。“菊福,接住咯!”余秋水喊道,把一两银子丢向了房门旁的李菊福。
不得不说李菊福的反应神经真的很好。他侧过身子,直接就抓住了余秋水丢来的银子,跟个练家子接飞镖一样。
李菊福展开手掌,看到手掌中间的一两银子,便大惑不解地盯着炕上的余秋水道:“老乡,这是干什么?”
“邮资。”余秋水微笑道。
“不行,不行,不行。兄弟,你都帮我们这些大老粗写信了,再让你掏邮资那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王二狗坐在余秋水身旁连忙说道,其他工人也全都附和起来。
“秋水小兄弟初来乍到的,怎么能让你掏邮资呢!”
“对啊!对啊!菊福哥,快把银子还给秋水兄弟。”……
李菊福听着工人们的话语,就想把那一两银子重新丢给余秋水。
余秋水早就料到这些没有什么心眼的工人们一定不会让自己掏邮资,于是他看着工人们微微一笑,用拿着毛笔的手拍了拍自己屁股下面空荡荡,没有被子褥子的床铺说道:“你们呀也甭给我客气,这邮资一定要让兄弟来付!不然兄弟可真没有脸面对你们啊!”
余秋水说罢又冲着李菊福甜甜一笑,“菊福!你如果方便的话就帮我买点被褥什么的。不然啊,你老乡我晚上可就要冻死咯!”说话间,余秋水也赶紧摆手示意李菊福出去。
李菊福听到余秋水的趣说,咯咯一笑就收下了银子,开门走出了东厢房。就在李菊福刚出去,王二狗也若有所思地连忙下炕跑出了东厢房。
“二狗干什么去了?”余秋水盘腿坐在炕上向围在自己身旁的工人们发问。
“哦~~二狗应该上茅房了吧!别管他了,咱们兄弟几个聊聊天!”一位工人回道,并且还对其余工人们使了一个眼色,立刻其他工人就接茬道:“来!来!来!秋水,说说你老家的漂亮姑娘吧!”工人们又把余秋水给围得更加严实了,好似怕余秋水会突然冲出去一样。
中院通往前院的过廊之上,李菊福神情喜悦地走着。突然后方追来的王二狗叫住了他,“菊福,你等下!”
“怎么了二狗?”李菊福听到了叫喊声,便立刻驻足扭头望向身后。
王二狗略显焦急地跑到了李菊福身旁,还没有喘口气就对李菊福说道:“我陪你一起去,好买点饭菜,替秋水兄弟接风!”
“嘿!你这家伙怎么跟我想到一块去了!”李菊福面露喜色。
“哟!那走着吧!”王二狗也露出喜色。
两人相觑一笑,映着已经放黑的天空,一起走出了作坊。
戌时左右,王二狗与李菊福满载而回。
余秋水注意到王二狗抱着两坛酒水,酒坛上还有卤菜,花生米……终于明白王二狗之前跑出去是干什么去了。而且李菊福手中的被褥还被工人们给抢走了,他们都争着替余秋水整理床铺。
从小余秋水都没有被人这么关照过,看着大家对自己都很关心与照顾,余秋水现在心里除了感动还是感动,一时间他都有想流泪的冲动了。
“来!来!来!大家替秋水兄弟接风!”王二狗说道,酒坛上的卤菜就被工人们给拿走放在了余秋水的面前。自然两坛酒也都全打开了,酒香四溢,众人纷纷拿起自己的碗筷,映着“突突”燃烧的火烛,盛满酒水举碗高喊:“今夜不醉不睡!”
一间小小的东厢房之中充满着热情且温馨的气氛,平时余秋水是不喝酒的。今天他破例了,迎着高喊声,把碗里喷香的酒水一饮而尽,豪气十足。
越喝越热乎,关系也越喝越融洽,大家喜欢这个会写字的苦工。余秋水也喜欢这些粗犷,心思不怎么细腻的汉子们。
一坛酒很快就下了一半,余秋水不胜酒力,脸颊泛起了红光。这时的二狗和菊福在炕上互搂着肩膀,摇晃着身子一副好哥俩的样子,异口同声道:“秋水啊!喝啊!咱们可还有一坛呢!”俩人一同举碗,竟喝起了交杯酒,很明显此二人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深。
“这俩人又喝大咯!”工友们哈哈大笑,气氛正热,这时一位工友非要给大家来一曲《罗成叫关》,大家怎么拦都拦不住。他扬起筷子,端着碗,在炕上手舞足蹈地耍了起来,那个威风劲,让余秋水连连叫好。
可突然,就犹如一颗老鼠屎掉入一锅粥中一样。东厢房的屋门没有任何预兆,“啪”得一声被踹了开来。作坊的管事武爷,穿着一身睡袍,双手背于身后,一脸不屑地走了进来。
屋中的诸位瞬间就安静了,只有扮演罗成的那位工友还在炕头上手舞足蹈地唱着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