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七心中大楞。他以为没人能瞧出他心里的悚意。十三一去,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到了他凤七一人身上。
可这太监却轻易的瞧出了,他面色虽淡,心里却是怕得紧了。
因为十三,是他唯一最在意的兄弟了。
正想间,他二人便已经到了那烟尘塌方之处。只见那洞口堆了积石无数,似乎有人刻意将山石开裂,将洞口堵住了。
鱼青鸾侧耳细听,但觉洞中声息全无。她面色微凝,这便隔空对那山洞喊道,“十三爷,您能听到么?”
洞里一片静寂无声。鱼青鸾重复道,“十三爷,您在不在?”
凤七翻身下马,他拈了一撮黄泥放到唇边轻嗅。眉毛微蹙。“怎么这么重的硫磺味?”
鱼青鸾闻言,几个疾步抢上前来,低落着头去闻凤七指尖的黄泥。那味儿甚重,可却绝对不是单纯的硫磺味。
而是,火药。
很低等的火药。做工极是粗糙。可却不影响它的威力。她扬眉,立刻对凤七道,“七爷,这事儿是人为的。”那些人把凤十三封在了玉矿里,为的是不让黄金玉现世,还是为着来抢玉?
凤七铁青着脸点头。然后直起身子,转而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马儿便朝着山下疾驰而去。一会子后,大队人马便在山下分成了两股。
一股继续过来救人,一股则折回去,封锁整个凤山!
鱼青鸾忽而也跟着翻身上马。矿坑绵长,他就是炸得封了矿口,也不妨碍里头的人继续采矿。这些人既然进这凤山是为着抢玉,那便一定想了很多法子要进玉矿。
更有甚者,他们必然挖了地道!也许这地道已经离矿坑很近,也许已经挖进了矿坑。
玉山有八万守兵。可就她看来,这八万人却不知道身藏何处。
他若真是抢玉,那为何又要把矿坑封死?除非这八万士兵就全在这玉矿之中!所以,一听到出了事,六道才会过去调动皇陵两万守兵。
所以,他们封的不是这凤十三,而是这些兵!凤十三,不过就是倒霉遇见了!鱼青鸾忽而恍然。会动这儿的兵,必是有人想要对帝都发难!
帝都危矣。
鱼青鸾妙目一瞠,围山而驰。等她策马而至时,那二万人马已经手持农具,开始挖开洞口巨石。鱼青鸾对凤七道,“七爷,派一队人跟我去办事。”
凤七眼角淡淡,他抿嘴道,“何事?”
“这儿堵住了,七爷可曾想过,其实别的地儿并不堵?”她飞快的说道。“七爷,您跟我说实话,这玉矿里头封的是不是只有十三爷一个人?”
凤七俊眉一蹙,古怪道,“小岁子,你到底想跟本王说什么?”
鱼青鸾清笑一声,道,“是八万士兵。七爷,这儿封着的,是八万士兵哪!您还想不到么?”
凤七面色一变,道,“封了这八万人,帝都必然有难。小岁子,这事儿过后,本王记你一功。”他转而对着众士兵扬声,“出来一百人,听候花公公差遣!”
众士兵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很多自愿的都纷纷出了列。拾齐了一百人,鱼青鸾这便让他们提了工具,随她另去别处。
鱼青鸾领着一百人行至后山,孟龙对鱼青鸾扬声,道,“花公公,您领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十三爷还在那洞中困着!咱们兄弟若是在那儿,好歹也能多搬几块石头!”
孟龙一说,那些个士兵们也个个都开始怨声载道。鱼青鸾抿嘴淡道,“怎么,你们来此,就是为着与本公公吵架来的?有空贫嘴,不如赶紧帮本公公找这附近可有被人采挖的洞口!”
那孟龙原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加上又与那钱智他们交好。如今见着这位花公公有事,自然是要来为难他的。他扔下农具,这便往地上一坐,道,“放着正事不做,就随你这太监来找洞。太监,你没福享那美人恩,却为何非要与兄弟们为难?不如你便把那女子赏下给咱们兄弟,咱们快活了,自然就力气为你办事了!”
他一坐,那些个士兵们也都个个都坐了下来。人便是如此,没有自个儿的主张,便只爱人云亦云。鱼青鸾抿嘴一笑,她忽而刷的一声抽出剑来,翻身下马,几个箭步,没给那孟龙回嘴的余地,便将他的头整个斩落下来!
扑通一声,那染血的头便骨碌碌的滚到了士兵们的跟前。这一瞬间的变化,不过短短数秒而已。一众士兵见孟龙被斩,心中一惊,这便取了农具起身。对鱼鱼青鸾怒道,“花公公好没道理,孟龙他犯了什么事,您怎能就这么说杀就杀了?有话不会好好说么?”
鱼青鸾矮身将孟龙的头一把提了,翻身上马。“是跟他耍嘴皮子重要,还是十三爷的性命重要?总不成说还要本公公来教你们罢!他不服令,他还要影响士气。这种人不斩,本公公斩谁!还有谁不服气的,立斩不赦!”
她说罢,这便将孟龙的头高高提起,足下一踹,那头便如同一颗足球,骨碌碌的滚下了山。
士兵们也知道这事儿是孟龙理亏在前,又见这花公公人虽是瘦瘦小小,可那气焰却倒比个凤十三还高出数倍。这便自然不敢再小瞧了去。
这便与鱼青鸾一道寻山。不敢再怠慢半分。不过区区两个时辰,便有士兵来报,说是前方不远处,见着一条地道,直通矿坑!
鱼青鸾心中一喜,这便立刻命人火速进了那地道开挖。地道甚深,约莫有数里之遥。那一百人进得去,她身边便又没了人手。青鸾眉头微蹙,不觉又开始犯困。
可她强撑着眼皮,依旧又去跟七王要了一百人继续搜山。那条地道绝对不可能是唯一的一条。现在这个时候,时间便是一切。
搜山之人一直忙到半夜,竟然真在后山找出了十数条深坑地道来。她略略估算,做出比对。这才选了三条最有可能挖进矿坑的地道。一齐采挖。
挖了这么多的地道,可见此人在这凤山之中花了多少的精力。
她翻身下马,坐于菩提树下跟周公下棋。凤七并着六道策马而来,远远便见着先前那大义凛然说要帮忙的太监此时正靠坐在菩提树下打呼。面色不由的重重一沉。
刚刚挖至一半的矿坑再度塌了去,还砸死了数十士兵。六道心中原就又急又气,如今见着鱼青鸾这躲懒的样儿,一时之间怒火攻心。竟是忽而自马上翻身而下。朝着鱼青鸾兜头就是一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睡!”
鱼青鸾被他踹得一个扑跌,竟就居然未醒!她翻了个身,捂住小腹,继续睡了去。
“你个花花太监,快起来!”六道此时已经理智全无,他阴亵着一张俊脸,朝着鱼青鸾的肚子狠狠的踢去。“现在装什么死,你杀死孟龙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把他的头当球踢出去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凤七坐于骏马之上,眯眼瞧着地上的太监。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这太监身手极好,他犯不着多事。
鱼青鸾捂着肚子,好容易才睁开了眼,她一把捉了六道又朝着她踢来的大脚,气若游丝的道,“有本事,等本公公睡醒了,与你一较高下。趁我睡着了来偷袭,算个什么英雄好汉?”
她腹中但觉翻搅疼痛,嘴唇已是青紫难当。
那六道哪儿管他这么多,他冲着她怒而斥道,“就你这太监事儿多!别人都没你这么贪睡!跟你说,矿口又塌了去!”
鱼青鸾扯了扯嘴角,淡道,“塌就塌了,我这儿还有四条正在开挖。再说了,把本公公叫醒了,也不能去把矿坑给弄开啊。”她说罢,这便又滚回树下,睡了过去。
“等十三爷回来,我一定要他参你一本!这么懒的太监,真是头一回见!”六道气得双眸喷火。差点儿又要上去把鱼青鸾给踢醒。
凤七抬起一手,道,“六道,别叫他了。这人一天睡不到十个时辰是没法儿活到明天的。今儿个他已经超过十个时辰没睡了。这会子是该累了。”与这太监相处的时间虽是不长,可凤七却深知他嗜睡的习性。
在他看来,这个毛病若是不改,他小岁子便也绝无前途了。今儿个他坚持了这十个时辰,总算也是超常发挥了。可是,一个人怎能这般贪睡?
这小岁子的性子甚为暴躁,平常便是被他说了一句,他也必然会报复回来。这会子他被这六道踢了这几脚,他居然为着睡觉,便就这么饶过了六道去?
想到此,他眉头微蹙,这便对六道扬声,“六道,立刻把军医给本王找来。”
六道气怒难消,他跺脚道,“七爷,我那几脚踢得并不重。伤不着这小子的!”顿了顿,他又道,“军医随十三爷进了矿坑。”
凤七翻身下马,几步上前将她搂在怀中,修长的手按落在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的额头滚烫无汗。他转而握住小岁子的手心。那手心也是一般滚烫无汗。“小岁子,小岁子。”他喊了两声,但见那太监轻轻的嗯了声。转而又睡了去。
他将小岁子抱了翻身上马,往山下疾驰而去。发这么高的烧,却没法儿出汗,这人都要烧坏了。现在这儿没有军医,唯一的法子便是将他泡在冰水之中!
而他所知道的冰水,便只有十三王府中的迎春湖!
六道见七王竟然抱着那太监走了,这便在身后又叫又跳,“七爷,您这是怎么了?您不用管十三爷了么?那太监死不了去!”
凤七利眸一扫,淡淡接话。“本王已经全都安排好了,你们便照着那么挖。”
六道见他去意已决,这便只好应了声。这会子,他心里便越发的难受了去。早知道七爷这么重视这太监,他便一个人来叫他了。左不过一顿好打,
总能把他打醒了去!
凤七径自抱了鱼青鸾回了十三王府。那十三王府之中除了几个使唤丫头之外,便再空无一人。他使人立刻去打冰水送进屋来。
桑心在隔壁听得真切,这便赶紧起身。她急奔而至,见着凤七正打算给小岁子脱衣服,这便赶紧几步上前,道,“王爷,这伺浴的事儿便交给桑心罢。那山里还需要人手,您且去忙。”
凤七蹙紧眉头,道,“他这么重,你一个女人又岂能弄得动他?这事儿还是本王来弄罢。大家都是男人,自是没什么避忌。倒是你一个女人……”他说到此,闭了嘴。
想到今儿个晨早之时,他二人那亲密的模样,他心里便一阵燥怒。“你与他关系不同,自是可以瞧的!”他说罢,这便将鱼青鸾抱着进了隔壁房。
桑心暗道一声好险。若是她刚刚到得晚一些,这公公的身份便要被拆穿了去。她虽不知这人为何要假扮公公,可这女子救了自个儿总是事实。她低声沉道,“公公,桑心一定会守着公公。不教人知道公公的身份去。”
彼时凉水已然被提了进来。桑心为鱼青鸾把衣服褪尽了,这才将她好歹扶进了浴涌。触眼可及,这公公的身子肌肤胜雪,不见一丝毛孔。竟是比她都要美上三分。
约莫一个时辰,鱼青鸾身上的高烧终于褪了去。她嘤了声,道,“唉哟,水可真凉!”
桑心见她开口,赶紧过来摸她的额头。她笑道,“公公的烧退了去!真是太好了!”
鱼青鸾自打来了这凤山,便没有好好的洗个澡。这会子见了浴桶,这便把头上的宫帽扔了去,将一头秀发放下来。她笑道,“桑心,本公公没事了,你去给我打些热水来,本公公要泡个澡!”
桑心见她又恢复了生气,这便赶紧应声退了去。鱼青鸾嘴角扬笑,咕噜一声带个人沉入水底。一会子后,复又破水而出。
砰!房门再度被人踹开。凤七立在门口,疾声道,“小岁子,你好些了没?本王叫人给你熬了粥……”他的话,忽而消失了去。因为那浴桶之中坐的,居然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