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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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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个名为顾家三少的公子画了一套四幅美人图,先在一次文会上展出,引起轰动,七日后再在一家书画斋里进行了拍卖,四幅画居然卖出了一万三千五百两的天价。

画上四位美人无论容貌神态都各有不同。

春天那个站在一株盛开的白玉兰下,穿着绿色绸衫,浅笑盈盈地正在捕捉玉兰树下一只白色的兔子,看起来极其天真单纯,清新亮丽。

夏天那个穿着冰蓝色的轻纱,露出一只香肩及大片雪白的胸脯,斜倚在荷花亭的扶栏上小憩,手执团扇,额上画着三瓣火红的石榴花,看起来慵懒而妖媚。

秋天那个身穿秋香色绣菊花的半袖,手中握着一张信笺,正站在高楼上遥望远方,背景是一片橘红色系的枫树林,天上一行大雁排成个人字,使得那女子看起来更加多愁善感,惹人心怜。

冬天那个披着火红的披风,正策马扬鞭在雪地里奔驰,身下白色的骏马极其神骏,身侧是一片怒放的红梅,更加衬得画中女子英气勃勃,艳丽无双。

这四位美人,不但人美,连那衣裳首饰也别具一格,作为背景的花鸟更是栩栩如生,令人恍若身临其境。一经推出,就在京城的学士圈子里引起轰动。不但爱画懂画的文人学士赞不绝口百看不厌,就是那些世家纨绔子弟也追捧不已,并不断在各地青楼世家寻找美人的出处。

当然,画的作者顾家三少也是各家公子探寻的焦点。可惜的是,就像几年前的云梦真人一样,以京城众多学士公子的势力,竟然查不到那位顾家三少的来历,令人十分不解,使得这四幅画更加神秘珍贵,从而也让画的价值不断攀高。当然,也有人从顾家三少美人图背景中的花草上判定,这四幅美人图与云梦真人的花鸟图在技法上如出一辙,甚至很多人怀疑这位顾家三少就是那位云梦真人。

可是,之前不是说那云梦真人是位隐居的道士吗?道士能画这样的美人图?从这美人图上看,画者一定是位流连风月场的名门公子才对。可顾这个姓氏,在京城并不算高门,公子们一家一家探查,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京城的公子们十分郁闷。按照人们一惯的想法,这位顾家三少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就是入皇家画院也是没有问题的啊,为什么要如此神秘,不愿与人结交呢?

这四幅画给安然带来的就是一栋三进的宅院,十多个下人,以及未来十年的家用。

既然哥哥跟嫂子都圆房了,安然就将剩下的银子交给了嫂嫂,自己则安安心心的画自己的画,写自己的字,诸事不管,日子过得不知道多逍遥。

可是,她想轻松逍遥,顾宛娘却不让她轻松。

当初顾宛娘之所以答应来京城,除了想抱孙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来给安然找人家的。眼看开了年安然就十六了,让她如何不着急?

顾宛娘经常找安齐谈心,说来说去还是那个意思:你在国子监就没有遇到合适的人可以做你妹夫?

安齐其实舍不得妹妹出嫁,但他同时又知道娘亲的担心不无道理。妹妹明年就十六了,要是不赶紧把婚事定下来,等过了十七就更不好找了。

可是他在国子监的同窗,要么家中已经有了妻室,就算没有娶妻的,也有妾侍服侍,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他妹夫?而没有妻也没有妾的,大都出身寒微,他又看不上。

本来出身差一点问题不大,他自己也是出身寒微,但一个人的相貌气质跟出身还是有些关系的。安齐就觉得这些出身差一些的同学,在气度上确实要比名门公子差一截,总能感到一种小家子气。

事实上,安齐在国子监如此受欢迎,除了他才学好,相貌佳,更与他的人品气度有关。他虽然出身寒微,但骨子里却被妹妹培养出一种特有的自信和坚强来,使得那些寒门学子喜欢与他相交,而那些高门子弟也从不看轻他。

说起找妹夫,其实安齐心里还真有一个人选,就是安然也见过王锦文。

他和王锦文这几个月来相交莫逆,极谈得来,相互之间也了解。王锦文虽然平日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却是个真正的君子,对朋友那是好得没话说。他虽然出身高门,却洁身自好,这一点最让安齐喜欢。而问题在于,王锦文虽然是庶出的,却出自王氏嫡支,只怕也是要寻高门贵女相配的。妹妹虽然才华出众,但到底出身差了一些。若等到他中进士,妹妹都十八了,只怕也难找。唉,他实在为难啊!

不想就在他为难的时候,王锦文竟然趁着那天沐休主动上门,向他求一副云梦真人的画。

安齐张口结舌。他不明白王锦文怎么就知道云梦真人跟他有关系。

王锦文淡然一笑,带着几分赞叹道:“为兄也想不到令妹就是令得整个京城学士们差点疯狂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

“锦文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多少人知道?”安齐着急了,妹妹说过,她的身份不能暴露的。

王锦文轻轻拍着他的肩膀道:“别急,就我知道。说起来,还是你告诉我的。”

安齐一听,不禁连连摇头道:“我?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别说锦文兄你了,就是拙荆和我母亲也不清楚这事。”

“你没跟我说过令妹异常聪慧善书画?”王锦文笑问。

“这个倒是说过。”安齐点头,但这样就能将名动京城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与他足不出户的妹妹联系起来吗?

王锦文淡然一笑,不慌不忙地分析道:“在令妹来京城之前,你过的什么日子为兄还不清楚?令妹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强盗,把所有财物都抢走了,这是你跟我说的。然而没两个月,你就新买了大宅子,买了下人搬了新家。而这短短一个月内,京城就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想不联系到一起都不行。”

安齐叹息,他以为自己很低调了,没想到破绽这么多。

“不知锦文兄想要什么样的画,你大概说说吧!”

“我祖母特别喜欢云梦真人的花鸟图,就烦劳令妹画一幅喜气一点的吧!下个月祖母七十大寿,我想送她当贺礼,不知是否来得及?”

安齐点头道:“行,她画这些快得很,说不定书房里还有些画好的呢!她其实很喜欢画,平日里没事画了很多,只是没拿出去买,说物以稀为贵。”

王锦文想起那个看起来恬淡温柔的少女,不由心中也有几分好奇。那些如此逼真的画真的是她画的?

“能不能让为兄参观一下令妹的画室?”

安齐想了想,点了点头。或许以妹妹的才气,也能入得了王氏这样清贵世家的眼。如果妹妹真嫁到了王家,也等于打了贺家一个大耳光。

安齐提前让人去通知了妹妹,说要带个朋友过来看她的画,让她回避一下。

安然猜到哥哥的心思,心里又开始纠结了。难道娘和哥哥不将她嫁出去就不甘心么?她才十五岁呀!她就不信朝廷的遣嫁令会逼着一个举人说不定到时候已经是进士的妹妹嫁人!

却说安齐引着王锦文来到内院书房,王锦文刚刚进门就被墙上的一幅字吸引住了。那字体圆润端丽从未见过不说,那两句话却狂妄自信得令人惊叹。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要怎样的气魄才能写出如此狂妄傲然的话来?

“子贤,这字,不是你写的吧?”安齐的字王锦文见过,与这字体不同。

安齐得意地笑道:“这是我妹妹写的。之前不是被强盗打劫了嘛,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好,就让她写了挂起来。”说到这里,安齐又想起交代道:“对了,这书房平日里就是我娘都不来的,除了我妹妹的贴身丫头,也不让其他人进来。里面的字词文章锦文兄你自己看过就好,可千万不要传出去,不然我妹妹得跟我急。”

王锦文再诧异了一下,别的女子生怕自己声名不显找不到好人家,怎么这赵家的姑娘却好像生怕出名似的。

“令妹大才!”王锦文赞道,又问,“以令妹这一笔字画,就是堪称我大隋第一才女也不为过,为何令妹不让外传呢?”

安齐苦笑道:“她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们小门小户的,还是低调些好。”

“令妹就不想嫁入高门?”王锦文讶然,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竟然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通透?

“别提了,她那性子与众不同,说是别的都能让,但丈夫坚决不与人分享。如此善妒,那高门大户的,哪里适合她?”说着,安齐已经将妹妹平日里画的画从花瓶里抱出来,一张一张展开给王锦文看。

王锦文一看,果然有很多花鸟图和人物图,每一张都跟自己见过的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的风格一样,栩栩如生。

忽然,他看到一幅黑白的山水画,一下子怔在了那里。

安齐偷看他的神情,暗自得意。妹妹这幅画是唯一一幅配了诗的,她一直放得很好,平日里并不给人看,连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刚刚他还是趁着王锦文看那副字的时候,悄悄从妹妹书案下的抽屉里翻出来的。这不,锦文一看就被怔住了吧?

只见画面上远山淡淡,重重叠叠,一条冰河直通天际。近处,有一道断崖,断崖下生长着一丛翠竹。此刻,风雪交加,在翠竹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一艘渔船停在河中,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正在钓鱼。

这画也还罢了,虽然也好,但也不至于让王锦文震惊到这个地步。他震惊的是画面空白处那首诗……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子贤,这,这真是令妹所作?”王锦文心中的震撼难以尽述,此生除了三皇子,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的文才生出敬佩之心来。而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位妙龄少女!就是几个月前到京城来的泸州才子贺之砚,被很多人誉为当朝第一才子,他心中也是颇为不屑的。

安齐笑道:“锦文兄看这是我能画得出来的吗?”

王锦文看着那首诗怔忪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王锦文也不是傻子,安齐说这些应该也不是无的放矢,一般人怎么可能将自己妹妹的情况说给外男听?再说了,以前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安齐就从来没有提过他这个妹妹。

王锦文之前假装不明白,但猜到赵家姑娘就是那云梦真人和顾家三少时,他也意动了一下,如今见了这姑娘的字画,却真的让他震撼了。他迟疑了一下,本想问问清楚,但又觉得唐突,到底没问出口。他想着自己家里关系也复杂,在没有得到长辈允诺之前,这话还是不要随便问的好,免得误了人家姑娘。

“子贤,我就要这幅画。哦,对了,这幅牡丹孔雀图也要了。”说着,他就亲自动手将两副画卷了,自己找了个放画的木匣子装起来,抱起来就走,好像慢了一步这画就要被人抢走似的。

“哎,这幅有诗的不行!”安齐急了。那幅画妹妹连他都防着,怎么能随便送人?

“子贤放心,为兄会按市价付钱的。两幅画,一万两!”王锦文抱着木匣子不放道。

“不是钱的问题……那幅字画妹妹说了不轻易给人看的!”安齐急了,妹妹要是知道了……安齐不敢想象。

王锦文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我只给我祖父看,绝不告诉别人是你妹妹画的。为兄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可是,可是……要不等我先问问妹妹再说?”安齐拦着不让王锦文出门。

王锦文笑道:“子贤啊,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安齐无奈,只能放他离开,但一路上一直在念叨着:“锦文兄,这幅画真的很重要,你可千万别给人看,别说是我妹妹写的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子贤你放心,为兄记住了。”

王锦文高兴地离开赵家,也没回王府,而是打发了一个亲随回去报信,而他则直接带着另一个亲随回太原给祖母祝寿去了。

安齐不敢跟安然说王锦文拿走了那副山水图,只说他取走了一张牡丹孔雀花鸟图。安然点点头,不以为意。她画的图很多,其实要是哥哥不说,她自己心里未必全都记得。

第二天,果然有王锦文的亲随送了一万两银票来。安齐自己收着,哪里敢告诉妹妹。

一连几天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这天,安齐在国子监读书,安然在书房里画画,忽然有小丫头来报玉兰,说有人向姑娘提亲,太太让姑娘悄悄过去拿个主意。玉兰赶紧进来告诉安然。

安然不禁满头黑线,怎么这么快?哥哥到底给她找了个什么人家啊?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这媒婆就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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