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衣而起的凤鸾虽然诧异,也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毛家。”再补充道:“开酒肆的毛家。”郭朴冷冷道:“你喜欢他?”
凤鸾面上掠过一丝感伤,在她心里认为毛元人不错。这感伤让郭朴哼了一声:“为什么退亲?”
凤鸾很受伤害地看着他,郭朴恍然大悟,他是听说过原因的。那就不问这个,郭朴问别的:“哪一年订的亲?成亲后一年见几次,说过什么,都在哪里见?”
凤鸾一一回答过,郭朴挑不出毛病,要知道毛元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和凤鸾并没有亲密过。他盯着烛下的凤鸾看,大衣服披在肩头,掩不住小衣服内鼓鼓的肌肤。
郭朴羡慕得要发狂,他往铜镜中看自己的,人瘦得不行,不再是往日健壮的人。这样青春朝气的身子,能安心伴着病人几年?
他沉下脸,心中患得患失,警告凤鸾:“要是我死了,你要为我陪葬!”
凤鸾并不意外,眼睛里分明有光泽一闪过去。郭朴怒火中烧:“你不愿意!”凤鸾很是安静,黑色瞳仁好似无波的水面:“你死了,当然我陪你,不过,请把我家人照顾好。”
郭朴大吃一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凤鸾是说假话?她目光中分外平坦。
烛光滋滋地轻声燃烧着,郭朴看着凤鸾,凤鸾看着他,忽然问道:“朴字怎么写?”在这时候她很想知道这个,并且轻声道:“我不会写字。”
“你可以学。”郭朴随口回答过,嗓音自以为严厉,其实是颤抖地问:“有一天我不在了,你真的陪我去?”
凤鸾诧异地道:“当然,我不是你买来的?”郭朴听着很刺耳,拧一拧眉头正要说汪氏和曹氏全一样,又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对凤鸾说过,他没有再说,只是紧紧抿着嘴唇,出神地瞪着帐顶子。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凤鸾还在床前站着,嘶哑着嗓子道:“去睡吧。”凤鸾还有话,此时烛光有几分温馨感,她不由得拧一拧身子,双手握着帕子,自己没有察觉到的噘起嘴:“你要什么就喊我,怎么会喊到隔壁去?”
隔壁住的是汪氏。
郭朴道:“孩子气,去睡吧。”一句话两句话也争得凶。凤鸾嘴嘟得更高,她虽然和郭朴不熟,不过出嫁成夫,又这样夜半衣着不整地说话,难免有几分亲昵。
亲昵中,凤鸾在心里别扭地道:“偏心。”她生气地去睡了。到底年纪轻,再大的别扭也睡得着,没多久就睡熟。
而大床上的郭朴还没有睡着,他被凤鸾的话震撼到现在!古代讲究三从四德,三从四德也锁不住少年人的情怀。
汪氏、曹氏和凤鸾,全是为钱而来。汪氏是明显的两家财富合二为一的原因;而曹氏可以帮汪氏一把,或者说可以监视她。这两个人因为同是少夫人的原因,不会一心的可能性比较大。
郭家没有把其中一个立为长少夫人,就是三个比肩,一个可以监视一个。
而凤鸾,她自己都说出来,是买下来的。
为钱的原因,郭朴从不敢想这三个人是真心真意。但是没有情爱上的真心,却不见得没有为钱的真心。
为钱,她们全真心。
现在凤鸾说出来她愿意陪郭朴而去,郭朴不能安眠。这是真的吗?他竭力回想自己能行能动的时候,姣好女子说愿意他相信。可他残废了,虽然他从不愿意听到“残废”这二个字,眼前是事实。
急风飞扑在窗棂上“啪”地一声,把郭朴惊醒。他不相信,不能相信凤鸾是真心的。凤鸾这样说,只能是她要和汪氏、曹氏两个人争宠。
可是郭朴心酸地想,有人这样说,他心里还是很喜欢。好似久旱干涸的田地上,来了几滴子雨水。
不敢说得到滋润,是凤鸾这话郭朴不敢相信。外面风声渐大,郭朴可以想象到雪又急又速,他心绪如风中飞雪,一会儿到西一会儿到东,直到天明才朦胧睡去,又听到吵闹声。
汪氏一大早特地跑过来喊凤鸾:“怎么还不起,样样你都不管,只是睡!”凤鸾恨上来,又睡得正迷糊,拿起枕头就扔过去,汪氏闪开,一下子砸中五巧的脚尖。脚尖是最脆弱的地方,五巧疼得忍不住,抱着脚开始跳:“哎哟哟,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