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是樱草色镶宝石的小几,上面摆着绿地粉彩菊石青的茶盏,贵妃痴痴看了一会儿那菊石青色,回过神来再看窗外木叶绿色:“王爷造反,非同一般。后世史官要加上这一笔,给皇上招来无数非议。再说是外藩造反,失去钳制。”她浅浅一笑:“我们且看一回。”
才说到这里,外面一个宫女走来,低声对贵妃说几句话,贵妃不动声色:“我知道了。”挥手屏退宫女,对秦王冷笑:“如何,我就说宁王必有后招,徐云周的女儿入京,下个月就要到了。”
秦王面色震动:“怎么我们不知道?”贵妃唇角冷凝出笑容,似冰花开放在寒风料峭中:“他们这是瞒着我们,因为亲事已经定下!”
大都护徐云周所辖之地,与辽东接界,另一边就是廖易直的军队。贵妃颦眉想这个人:“他前几年不曾封王,所以装腔作势不肯用心打仗。我算着他的女儿到了年纪,听说花容月貌,必有佳婿。”给秦王一个笑容,颇为玩味地问:“你猜,他相中的是哪一个?”
把满朝中的人都想过,秦王忽然面色大变:“不会吧!”是他,会是他吗!他眸子里迫切看着贵妃。
贵妃轻呷一口茶,笑得似乎更嫣然。只有身为儿子的秦王,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而且是愤怒。
这愤怒当头,贵妃还能笑如初花:“就是他,虞临栖!”
“这个人亲事一直没就,他年纪不小,我以为他有什么癖性,不想他等在这里!”秦王觉得很是棘手,低下头想着,贵妃不打扰他,静静候着。
秦王生气地道:“这下子后面全清楚,虞临栖文武双全,素来智谋。他娶了徐云周的女儿以后,徐云周背后是有一个‘漠北王’的称号,几年前他没有封王,对辽东王一直耿耿于怀,屡屡称病不来朝见,这也是原因之一。他的女儿……”秦王忽然心中火起,这不是明摆着引导皇上去想人选,非虞临栖莫属。
“夏汉公是个纸上谈兵的人,我冷眼看他这几年,在军中颇受廖帅牵制,到他那里成天笑呵呵,还以为自己在军中如鱼得水。”贵妃冷冷道:“可虞临栖就不一样,我素来看重他,奈何他对我们没情意!”
秦王扑哧又一笑:“儿臣再提忠武将军。”贵妃莞尔:“那你弄清楚他们以前好,后来怎么不好了?”贵妃耳目也遍天下。
“我问过廖帅几次,他都推说不知,又说年青人交朋友容易,生分也容易。他们现在看上去还不错,就是没有通家走动。”秦王从一些事情上,还是可以看出来虞临栖和郭朴的生分处。
贵妃赞赏的一笑:“从你对我说这个人,我就一直在看他。他的长女许给滕家,还有一个女儿,都说是毛躁猫。我看上去,像是他们家当成男孩子在养。徐云周的女儿也是这样养大,听说大了出落得斯文。他和同进京的几个人都是通家好,只和虞临栖反倒不是。”贵妃轻轻笑着:“这个人先放下来,你再选别人,要家世好,要文武双全,要压得住虞临栖的就行!”
秦王面有为难之色:“几位小王爷,年长的年长,年幼的年幼,年幼的太小,年长的精明,在看风向。几位侯爷们,母妃和我都相中安思复。”贵妃面色一沉:“他就知道他的侯府,别的什么也不管。”
“那就曾行冲,请母妃唤来曾大人问一问,就知道。”秦王说过,贵妃有些埋怨:“这些人我全不要,你还有什么人?你呀,要多多的挑一些人出来才好。你的话我听到,等到中秋贺岁,曾夫人来贺我,我单独留她一留。”
没过几天,虞临栖的喜讯传遍京城。凤鸾一早起来问郭朴:“虞家的亲事,我去不去?”郭朴也拿不定主意,刚犹豫着不知道妻子去不去,凤鸾不乐意:“我是你妻子,我倒不能去?”郭朴手点着她:“你除了这个意思,再无别的意思!”
他出门来虞家,贺喜早就贺过,今天是来看看。没走近虞临栖房中,有琴声出来。带路的人道:“公子在抚琴。”
郭朴推门而入:“琴音郁郁,你烦些什么?”见虞临栖一身宽松长衣,独坐窗下抚着瑶琴,面色如琴音一般并无喜欢。郭朴随手移过一个松柏兰草纹的瓷凳过去坐,挤眉弄眼问:“你心另有所属?”
琴音微变,铮铮几声回答郭朴。郭朴咧开嘴:“那你还不喜欢?都说气死鱼能打雁,把花羞得不敢开,还有从此月亮白天出来……”
他见到虞临栖一脸的高人状,郭朴就想刺他几句。虞临栖终于翻脸,一只手抚琴,另一只手取过琴旁香炉砸来。
郭朴快手快脚接住送回原处,半滴子香灰也没有洒出,自己嘴里喊哎哟:“好险,差点儿弄你满屋子灰。不过高人雅士,唯香灰才得衬托。”
琴声继续幽幽,直到曲终袅袅,犹有余音。郭朴“啪啪啪”鼓掌:“从此绕梁三日矣。”虞临栖白了他一眼,吩咐人:“取水来我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