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扰她其实不悦,扶着丫头坐起来,见文夫人到了亭下。居高临下可见她气色不好,宁王妃露出笑容,不等文夫人行礼先打趣道:“和文大人生气?”
没有不生气的两口子。
文夫人就知道自己气色还是不好,她虽然自恃对宁王妃以前的底细全清楚,在她面前也不敢造次,打起笑容道:“让王妃看出来了,不是和我家老爷生气,是有件气人的事情来求王妃示下。”
宁王妃不解,自己一个人笑:“不是和你家老爷生气的事,要请我示下,你是拔了人家猫身上毛,还是揪了别人雀儿食?”
这些骄傲的名媛们中,文夫人这一拔是无主的人。她被打趣面色涨红,宁王妃笑让她坐:“看大热天走红面庞,冰的梅汤送来。”
梅汤喝过,凉风吹过,宁王妃手摇着象牙扇,笑问文夫人:“什么事要找我?”文夫人气定神闲,被梅汤冰得舒舒服服,笑语殷殷着:“说气人,其实也气不到我,我要生气,是为京里不少有珠宝铺子的人。听说郭家的铺子,要做珠宝首饰。”
宁王妃转着手中扇子,眸子里只有一丝光芒闪过,是什么,文夫人没有捕捉到。她只来得及看到,就再没见出来。
“开张的铺子也多,郭家要做,就让他们做去吧。”宁王妃很淡然。文夫人再添上话:“这京里的古董铺子不少,老字号的不过咱们这几家。”
宁王妃微笑了,文夫人再道:“郭家做什么,可都是不空来。前几年他们到京里来,不是郭夫人四处奔跑,这才安下来。这不是外地人开个小铺子,容他们呆两年就走。”
“那你的意思呢?”宁王妃猛地省悟,自己是王妃之尊,怎么和文夫人在这里算起生意经。她对丫头使个眼色:“喊管铺子的人来。”
文夫人抢上几句话:“轮理不该和王妃说这些,可王妃也管民生不是,郭家开个新铺子没什么,只是他们太有失官体。当官的人食朝廷俸禄,又有生意,这……这算什么?”
宁王妃不接她的话,觉得她的话没有道理。皇帝问民生,朝廷也调控粮价。灾年时赈灾再出售旧粮,让米价低些。丰年时粮贱伤农,就多多收购,让民间粮价上涨。
读过史书的人可以知道,这是春秋时就有的官方办法。
再说贵夫人们衣着光鲜,她们要只会数宝石数鲜花,宝石不仅是赏赐而来,也要钱买。鲜花,也要花几个钱种上才行。
看不起商人是一回事,岁末粮庄子上,铺子里送钱来,没有一个人不关心。
平时关心的人,也大有人在。
当然先当官,后大张旗鼓做生意,有失官体。可郭家几代商贾,郭朴对外推说不过问铺子,郭家的铺子到现在为止不张扬,许多行当不掺和,御史们想弹劾,也找不到理由。
因此宁王妃细想这话没道理,朝廷没有明令说当官的不许有铺子。再说夫人们,不是争着往大些的老铺子里入份子,掺不进去的还要抱怨。
蝉在绿林间鸣得更响,宁王妃挥几下扇子,问道:“就为着这个来?”文夫人这种自经为地头蛇的意思,宁王妃看得很明白。
文夫人笑着道:“我来说个闲话,看样子王妃像是早就知道。”宁王妃又推给别人,问丫头:“去问问管事的,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找我回话?”
有没有人来,下面的人怎么敢瞒?文夫人听出推托之意,知道自己碰壁。讪讪坐了一会儿,告辞出来毫不气馁,往卢家去。
卢夫人也在消夏,见文夫人过来说郭家要有新铺子的事,她冷笑:“王妃当然不向着你,你也是的,王妃怎么会管这些闲事?她难道缺钱用?”
“有人不缺钱用?不缺钱用王妃不一般也有铺子?”文夫人对着卢夫人,就很能说。卢夫人经不起她磨,才告诉她:“郭家的铺子里,有宁王府的份子。”
说夏日忽遭冰雹,再说冬天忽然雪崩,文夫人都没有这么吃惊!她是直直坐着,好似木偶人。卢夫人只冷笑不理她,半天文夫人吃惊地问:“是几时的事?”卢夫人回想都不屑的,她不屑的是宁王妃,卢夫人以为是宁王妃爱财。
看在文夫人眼里,以为卢夫人不屑的是郭家,心里活动起来。
“有两年了吧。”卢夫人也记不得一年还是两年,是郭朴进京前还是他进京后。郭朴名字一出现,就是卢夫人心头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