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靠在雕栏上,眉头微蹙,陷入沉思之中。慧宁公主确实聪明,所有人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棋局设得巧妙合理。很不幸,今天让沈妍碰上了,还堪破了她的心思。若不给她打破这个局,沈妍觉得有点“对不起”她。
“山橙,你出去告诉白芷和黄芪,让他们到汪家去请几位舅爷,就说我在海悦楼包下了临沧阁,要请他们吃饭,让她们快去快回。”沈妍寻思片刻,叫过龙葵吩咐一番,又说:“你多花银子打点海悦楼的伙计和侍女,依计行事。”
伙计来报说海悦楼掌柜给沈妍调换了雅间,把她安排在听涛斋,比临沧阁逊色一等。沈妍刚进到听涛斋,就有丫头来报,沈蕴和左琨来了。
听说左琨来了,沈妍怦然心跳,竟然有几分激动紧张。做为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要郑重拒绝一个人的爱,比开口追求一个人还难,何况对方是个小男生。
沈蕴带左琨到了门口,沈妍起身迎出去,亲自掀起珠帘,把他们迎进来,笑脸寒喧,问他们一路上的事,又让侍女去准备解暑润肺的绿豆百荷汤。
左琨比沈蕴大一岁,实际年龄差距也有几个月。可左琨来大秦皇朝做质子之前一直生病,身形单薄瘦弱,现在脸色也不太好,看上去要比沈蕴年纪小。
因沈蕴特殊的身份,在京城几乎没有朋友,在太学也没几个相知的同学。左琨背井离乡,人地两疏,身边也少有亲朋好友。两人年龄相仿,又大有同命相怜之情,这段日子又同在太学读书,倒成了无话不说的同窗挚友。
“左皇子这段时间感觉身体怎么样?”沈妍问话的语气坦然淡定。
“他呀!本来就无大病,只不过是忧思成疾。”沈蕴抛给沈妍一个鬼鬼的笑脸,凑到沈妍耳边,拉长声音说:“姐姐,你不知道,他有喜欢……”
“程智(沈蕴表字),你若胡言乱语,我可就走了。”左琨红头胀脸打断沈蕴的话,偷偷看向沈妍,见沈妍很沉静,他才松了一口气,脸更红了。
“蕴儿,左皇子虽是你的挚友,却有身份之别,有些话不能乱说。”沈妍转向左琨,微微一笑,说:“左皇子不要介意,蕴儿拿你当好友,说话才随便。”
“姐姐教训得对,是我造次了。”沈蕴转向左琨,深施一礼,郑重道歉。
“程智,我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左琨很紧张,想回礼,又不时以羞涩的目光看向沈妍,越看神色越慌乱,最后竟然手足无措,急得满头大汗。
沈妍拍了拍左琨的手,笑容宽厚和蔼,就象一个年长的大姐,“左皇子不必回礼,蕴儿唐突了你,道歉理所当然,你不责怪他就好。我是蕴儿的姐姐,你们年纪差不多,若左皇子不嫌弃,也把我当成姐姐看待。你远离家乡亲人,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就象蕴儿一样,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沈蕴拉了拉左琨的手,很真诚地说:“你说过我们亲如兄弟,我姐姐当然就是你姐姐了。摄政王世子回了西魏,你身单力孤,我姐姐能对你有所照顾。”
左琨怔怔地看着沈妍姐弟,眼圈慢慢泛红,脸色也极不正常,一会儿竟然哽咽出声。他被沈妍姐弟的真心实意感动不假,但同时他也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沈妍是姐姐,对他和沈蕴一视同仁,把他们当成弟弟看待。
他喜欢沈妍,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种情思就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而此时正含苞待放。几句温言软语,等同狂风暴雨,将他的暗恋之花摧残怠尽。他很想大哭一场,悼念他的爱情之花,谴责现实的凄风冷雨,可他欲哭无泪。
沈蕴拿出手帕递给左琨,说:“你不必过意不去,我姐姐不是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她说照顾你,就一定能做到。你远离家乡亲朋,把我姐姐当成亲姐,把我当成亲兄弟,就如同有亲人在身边。澈哥哥说我姐姐是古道热肠之人,若不是受出身限制,她肯定能成为一名畅游天下、行侠仗义的侠女。”
左琨听到沈蕴的话,怔了怔,实在忍不住,嘴咧了咧,痛哭出声。沈蕴一见他哭了,又担忧又惊慌,赶紧替他擦眼泪,又好言劝慰。
沈妍见左琨哭得很伤心,轻叹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也温言安慰他。左琨好象受了极大的委屈,撕掉所有坚强的伪装,哭得昏天黑地,才觉得好受些。
在西魏皇室,他虽说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却因皇后不得宠,导致他也被皇帝冷落疏远。西魏皇后的父亲是左天佑的政敌,多年被打压得抬不起头,做为皇长子,没有外祖家族的支持,又因自幼体弱,常被妃子所出的皇子们欺负。
前年,西魏战败,两国和谈,西魏要向大秦皇朝派皇子为质,为期五年。其它皇子都龟缩一般,只怕被人发现,而他主动请缨,要到大秦皇朝做质子。此举搏得了皇帝的信任,而对于他来说,他只想离开西魏皇宫,那个阴暗森冷的地方。
一路行来,到了大秦的京城,他遇到了沈妍。当时,左占装病,叫沈妍来医治。看到沈妍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冷酷的左占呵斥得服服帖帖,他很敬佩。沈妍那张脸也在他心中扎下了根,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演化成了情愫。
“蕴儿,你带左皇子去梳洗,再到院子里欣赏江东景致,散散心。”沈妍看到沈蕴别有意味的眼神,又说:“我去找掌柜,多要几道独具江东特色的菜品。”
沈蕴点点头,劝慰左琨一番,就挽着他的手出去了。沈妍蹙了蹙眉,刚要出去,白芷兴冲冲跑进来,告诉她说汪家人在临沧阁捉了奸,那边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