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喜娘赶紧拿来胭脂香粉,给沈妍化妆。听项云环说成亲那天都要画成白面脸,沈妍不喜欢,多次提醒喜娘妆一定要化得淡一些。
妆化好了,迎亲的队伍也到了大门口,要过关,沈妍赶紧让丫头伺候她穿衣。
喜娘都知道沈妍成亲不穿红,她们从事这一行大半辈子,送走的姑娘不计其数,第一次遇到不穿红的新娘。她们都想知道沈妍穿什么,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白芷黄芪端着红漆托盘走进卧房,托盘里是沈妍的衣服佩饰,都是清一色的雪白。光线昏暗的卧房好像霎那间被点亮一般,众人的目光都聚到托盘上。
之前,早有传言说沈妍要穿白衣成亲,人们都以为她在说气话,谁成亲穿重孝一般的颜色呢?多不吉利。除了沈妍的贴身丫头,还有沐元澈、萧水葳、金财神和水萧藤几人,谁也不知道她到底要穿什么颜色的服饰。
汪仪凤也不知道,她几次想问问,见沈妍总回避这个话题,她就把好奇心压住了。她知道沈妍最有主意,会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她多问了,反而显得多事。
沈妍的喜服主要是一件纯白色的抹胸婚纱,用花朝国最名贵的布料缭绫和羽纱精缝细作而成。婚纱的高度到胸部以上,上半身很合体,衬托饱满的酥胸和纤细的腰肢。腰部以下稍显宽松,到了臀部就是八片A型裙的样式了。
这件婚纱胸部下面镶满蕾丝花边,花边上缀有豆粒大的圆型的金片,闪烁着金光,于冰雪洁白中透出金尊玉贵之气。腰部系有一个蝴蝶结,上面缀着两朵玫瑰花。到了臀部,层层叠叠的轻柔纱羽慢慢扩开,如流水游云一般轻盈纤妙。
沈妍怕行动不便,迈不开步,把前面的下摆设计得稍微窄了一些,长度刚到脚面。两侧和后面的下摆很宽,裙摆拖地,大概有两三尺长,拖尾不长,显得很利落。裙摆与地面接触的那一面做了特殊设计,即使划地而过,也扫不起尘土。
因这套婚纱是抹胸型,上面的长度就到胸部偏上,脖颈、香肩和双臂都祼露在外。沈妍怕在这个封闭的时空有伤大雅,就做了一件长袖高领齐腰的小褂,套在外面。小褂由乳白色浮云锦做成,领口、袖口和对襟上绣满素色蔷薇花,淡雅别致。抹胸型婚纱外面本不能配衣服,但与这小褂相配,就有别具一格的风韵了。
沈妍穿好抹胸婚纱和外面的小褂,戴好头纱,卡好镶有亮色宝石的首饰。站到软榻上,走了两步,众人目光落到她身上,充满惊艳与惊喜。
白裙翩翩,丝羽扬扬,流畅轻盈的线条如高空浮云,玲珑、清妙、优美。衬托沈妍高挑纤瘦的身形,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冰清玉洁、纤尘不染。
沐元澈头戴金镶玉的发冠,一身明紫色的长袍,佩饰鲜明,俊美的脸庞荡漾着浓郁的笑纹。他骑在暗棕色的高头大马上,气宇轩昂,意气风发。
沿途遇到早起的百姓来看热闹,他略显羞涩,紧紧闭嘴,收敛笑容。引凤居紧闭的大门映入眼帘,他嘴角慢慢弯起,实在忍不住,就又笑开了。
“他们闭门谢客,兄弟们,我们怎么办?”
“没的商量,闯进去”整齐而洪亮的声音响起,惊飞了鸟雀。
听到他们的声音,引凤居内也有了响动,几排灯笼在大门两侧冉冉升起。射灯是第一个环节,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内,把灯笼射下来,才能进门。
人家娶亲要射的灯笼最多不超过十个,因为箭鞘里最多装十二只箭。引凤居门口的灯笼大概有几十只,数量多不说,排列得也参差不齐,而且升降的速度极快。这是金财神的创意,他就不信沐元澈的手能快过他特制的机器。
沐元澈挑嘴一笑,冲左右挥了挥手。八个身穿黑色披风的暗卫飞奔而来,踩到别人的马上,张开特制的弓弩,嗖嗖几声,刚升起的灯笼还没来得及下降,就被射灭了。门风响起气急败坏的声音,好半天,大门才慢腾腾打开。
水萧藤见第一关这么快被破,冲众人无奈挥手,“赶紧设关卡。”
金财神曾夸下海口,说他的灯笼数量多、升降快,肯定会让沐元澈吃瘪。不成想在转眼间就被沐元澈破了,他很没面子,一把揪住项云谦,“你这个奸细。”
“我再说一遍,我真的不是奸细,奸细另有其人。”项云谦这段时间一直被当成奸细防备,虽说是“人民”内部矛盾,也让他无奈恼恨。
人家长得那么英武帅气,额头上又没贴着标签,怎么就都把人家当奸细呢?
金财神见项云谦语气示弱,更确定是他,“我前天才把这样灯笼设计好,就我们几个知道,连下人都不清楚,除了你,谁的嘴、谁的腿能这么快?”
其实项云谦示弱是出于对有钱人的尊敬,根本不是架不住拷问,要招,见金财神咄咄逼人,他也很气愤,“真不是我,要让我知道是谁,我把他……”
项云诚赶紧拉开他们,“他们都进来了,你们还不各就各位,再闹下去不是更给人可乘之机?我这第一关多顶一会儿,你们快去准备,别耽误。”
金财神瞪了项云谦一眼,赶紧大步往回走,他守最后一关,早已准备好,就不信沐元澈能破。项云谦无奈摇了摇头,也快步向第二个关口走去。
“二哥哥、二哥哥,我要看上面。”
项云诚低头,看到诏哥儿正仰着一张白嫩嫩的小脸望着他,脸上布满讨好的笑容,正扯着他的衣襟撒娇,忙问:“你怎么起这么早?你要看什么?”
“我要看二哥哥写的诗,漂亮的姐姐们都说二哥哥的诗写得最好。”
“谬赞了,谬赞了,拙作而已。”听诏哥儿说是漂亮姐姐夸赞,象项云诚这么谦逊儒雅的人也忍不住得意,赶紧把诏哥儿抱起来,举过肩头。
项云诚和他的堂弟守第一关,两人都是读书人,第一关也是文斗,让来迎亲的人做诗填词对对联。他们把写好的诗词上联挂到树枝上,谁应战谁抽选。
“二哥哥,我要撒尿。”
“好,我让人带你去。”项云诚刚要把诏哥儿放下来,就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他打了个激凌,“诏哥儿,你这么快尿了?”
“二哥哥,我、我也不想……”诏哥儿很委屈,都快急哭了。
“唉!你赶紧下去吧!你的奶娘呢?”项云诚赶紧让小厮带诏哥儿回去。
诏哥儿这泡尿很量不小,项云诚的后背全部浸湿了,污浊的尿液顺着他浅色的袍子往下流。挡亲要紧,自己的形象更重要,他不用犹豫就做出了选择。
“八弟,汪公子,你们看一下,我回房换衣服。”
“好,你快去快回,他们到生产间门口了,很快就过来了。”
引凤居外面两进是生产间,许多做工的人也早早起来挡亲。但他们挡亲与项云诚等人不同,他们只是要些喜钱,吃些点心瓜果,很好打发。
看到项云诚急匆匆回去换衣服,诏哥儿白净的小脸上露出奸奸的笑容。他塞给小厮一个金锞子,就把小厮打发了,反正他骗奶娘给他穿了开裆裤,裤子又没湿。他躲在角落,看到沐元澈等人轻而易举破了第一关,拍手大笑。
“澈哥哥,你带我去骑马。”
沐元澈摸了摸诏哥儿的头,“乖,以后我有时间就带你去骑马”
“太好了,太好了,五哥哥守第二关,在后面那个门口,有稻草人八卦阵。”
看到一群仆人过来行礼讨赏,沐元澈拍了拍诏哥儿的手,示意先去做内应。
项云谦一直被当成与沐元澈暗通消息的奸细,心中气恼,却又无可奈何。谁让他曾经是沐元澈的部下呢?而且他现在这份肥差也是沐元澈安排的。
可他真不是奸细,他从没想过给旧主开绿灯,也没有丝毫要通融的意思。迎亲本来就是玩乐,他是军人出身,一向认为玩也要玩得认真一点,他怎么能里通外国呢?被人冤枉,他有口难辩,只想好好守住第二关,向众人证明。
“五哥哥、五哥哥”
项云谦正在沉思,忽然诏哥儿蹲在他脚下,没好气地问:“你来干什么?”
“我想看稻草人。”
“你看就看吧!解我鞋带干什么?”项云谦把诏哥儿揪起来,又弯腰系鞋带。
诏哥儿冲他吐了吐舌头,“你的鞋带不是五嫂系的,是墨兰姐姐系的。”
“这你也知道?小孩子家,不许管大人的事,一边玩去。”
几个随从跑过来,告诉项云谦第一关破了,迎亲的人正往第二关走来。他很吃惊,他那板正笃直的二哥精心设计的第一关怎么能这么就破了呢?
“快,变换阵法,那个稻草人动一下,还有那个。”项云谦想亲自去搬稻草人,刚走了两步,不由咧了咧嘴,他感觉脚底不对劲,有尖物硌得他脚疼。
“五少爷,还动哪个?”
“那边……啊我的脚。”项云谦赶紧坐下脱鞋,检查鞋底。
一个小厮跑来,喊道:“五少爷,八少爷说一定要防诏哥儿,他是奸细。”
“咯咯……你们这才知道,真笨。”诏哥儿躲在距离项云谦一丈远的一棵大树后面,笑得很奸诈,“澈哥哥快来,五哥哥摆得是八卦阵,射稻草人……”
“原来是你,你、你竟然让我给你背黑锅,我、我砸你个小东西。”项云谦脱下鞋子,冲诏哥儿比划,“你往我鞋里放了什么?快说。”
“你不是说你刀枪不入吗?还怕几颗钉子?吹牛皮。”
“你、你个小东西,看我不揍你。”
“来追我、追我呀!反正你也守不住了,我去告诉姐姐你是笨蛋。”诏哥儿冲项云谦等人连翻了几个白眼,看到迎亲的人朝这边走来,他带着大功告成的得意,向第三关走去。虽说任重道远,凭他人小鬼大,没有攻不破的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