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提了,他不小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这个做姐姐的这些年也仁至义尽了。”沈妍不想再说什么,只长叹几声,事情弄到现在这种地步,她才发现自己这个姐姐很失败,是败给沈承荣和沈蕴的血脉亲情了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沈妍靠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脑海中思绪一团,她也懒于梳理。下人摆好午饭,请沈妍去吃饭,她坐到饭桌前,随便吃了几口,就没胃口了。
给汪仪凤去送信的柳嬷嬷回来了,说汪仪凤让沈妍和沐元澈明天到项家回门,她准备了家宴,跟项家长房没关系,让他们放心回去,不要有顾虑。
“好,柳嬷嬷,用过午饭,你就去准备回门的事。”
柳嬷嬷点头应声,又说:“夫人看了信,又问了蕴少爷的情况,很伤心呢。”
沈妍轻叹,“我知道了,等明天我过去再劝吧!”
随便吃了一些东西,沈妍感觉无力疲惫,就躺到床上接着休息。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听到嚎哭声,丫头传报说刘嬷嬷回来了,又把庞玉嫣带回来了。沈妍微微皱眉,冷笑几声,叫刘嬷嬷进来回话,让庞玉嫣在太阳底下候着。
原来,刘嬷嬷等人到了锦乡侯府,拿着沈妍的玉牌和拜贴,要求见锦乡侯夫人和锦乡侯世子夫子。两人都跟沈妍从没交情,不买她的帐,打发两个婆子出来问话。刘嬷嬷跟庞家两个婆子说明情况,两个婆子意识到事情很大,赶紧去禀报。
一会儿功夫,两婆子就出来了,让刘嬷嬷把锦乡侯夫人和锦乡侯世子夫人的话转告沈妍。她们说庞玉嫣已与人为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庞家不可能再管教她。妾室不守规矩,理应由主母管教,让沈妍依规矩办事,还要手下留情。
庞家不让庞玉嫣回去在沈妍的意料之中,嫡母并非亲生,根本不会真正地疼爱她。再说,庞玉嫣又步其生母的后尘,给人做妾,早已触动了锦乡侯夫人和锦乡侯世子夫人的底限,她们都不会为庞玉嫣出头。锦乡侯世子倒真正疼爱庞玉嫣这个女儿,只可惜这是家务事,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上力。
没有家族其他人撑腰,只靠一个父亲的疼爱,庞玉嫣后盾有限,这回她也应该认清事实了。若再把自己当成锦乡侯府的嫡出小姐,不只耽误了前程,没准一不小心会丢了小命。她若安分守己,别有非份之想,沈妍还真没打算除掉她。
沈妍冷哼一声,“刘嬷嬷,把庞姨娘送回她的院子,先禁足三天,以观后效。”
“是,夫人。”
先把庞玉嫣禁足三天,杀杀她的傲气,也给她一段充分思考的时间。只要把庞玉嫣压制住,没有家鬼就引不来外贼,到时候收拾李姨娘之流也就简单了。
“夫人,庞姨娘光贴身伺候的下人就十三个,还有十几个院子里伺候的,这排场可比夫人大多了,府里这些下人眼都亮着呢,谁不议论这事儿?”
按侯府贵妾的标准,庞玉嫣身边最多有四个丫头,两个婆子,院子里伺候的仆人一共不超十人。可庞玉嫣光从娘家就带来的十几个人,早早超过标准了。
李姨娘当胜战侯府的家,给庞玉嫣和她下人的月钱及一应花用都比照正室的份例。先前沐元澈只有庞玉嫣一个妾,无人攀咬,下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如今沈妍过门,若庞玉嫣再是这个标准,那沈妍这个正室岂不形同摆设了。
“按贵妾的标准,给庞姨娘留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再分给她四个粗使打杂的下人。多余的人全部分配到别处做工,不服安排的下人就发卖掉。”沈妍想了想,冷笑几声,说:“还有一个方法,庞姨娘身边可以留这么多人伺候,只给她按贵妾的标准发月钱份例,她要是有钱,就自己贴银子,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当时,庞玉嫣匆匆被抬进来做妾,只带来了两个丫头和随身的衣物及使用物品。听说福阳郡主被左琨求去,锦乡侯世子为了让庞玉嫣的抬为妻的资本,又给她补了一份丰厚的嫁妆,送来了十几个下人,还有一大笔银子。
现在,庞玉嫣抬妻无望,连平妻之位沐元澈都不会给她,她丰厚的嫁妆银两没有大用处了,用她的银子为她自己养下人不也理所当然吗?
“夫人真是棋高一招。”刘嬷嬷心里佩服,赶紧奉承。
沈妍笑了笑,说:“派人去打听长公主睡过午觉起来没有,我也该去请罪了。”
一柱香的功夫,刘嬷嬷派去打听的人回来了,说慧宁公主午睡醒了,正在书房看折子。承恩伯府很安静,沈娇和沈婉挨打的事也没掀起多大的动静。
“把左皇子送给我的那几件礼物带上,我要送给长公主。”
沈妍主仆收拾好,刚走到二进的门上,就有门人来报说沈蕴过来了。沈妍有些惊诧,眉头微微皱了皱,就进了二进的花厅,让人把沈蕴带到花厅说话。
沈蕴进来给沈妍行礼,称沈妍为修仪夫人,没称姐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沈妍对他失望透顶,知道自己管不了,不想再多操闲心,对他神色淡淡的。
“有事?”
“吴大哥受了重伤,我想请修仪夫人施以援手去治疗。”
刚才听白术说,吴拥前天晚上喝醉了酒,不小心撞伤了头,直到现在也不醒人事。听完白术的描述,沈妍就知道吴拥八成废了,就是醒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雪梨勾结李姨娘和庞玉嫣,背叛了沈妍,又投靠了旧主,做了不少坏事。如今,吴拥受了伤,他们那些主子为什么不施以援手呢?最可笑的是,沈蕴竟然以这样的态度语气求她去治疗,他们把她当什么?东郭先生吗?还是农夫?
沈妍冷哼一声,“刘嬷嬷,你来告诉蕴少爷。”
刘嬷嬷咳了两声,“蕴少爷,你把一品二等修仪夫人当什么?跑江湖的游医吗?谁都能找去看病。别说夫人现在是御赐的诰命夫人,就还是先前的名医,给皇后娘娘看病,宫里也要下贴子,派人来接,蕴少爷这算什么?”
“你都清楚了?”沈妍嘬了口茶,冷笑着问沈蕴。
沈蕴气得脸通红,咬牙说:“我要来请你,雪梨姐姐就拦着,说你就是能治好吴大哥,也不会去。我不相信你那么绝情,就硬着头皮来了,没想到你真的那么无情无义。你总说医者父母心,你现在别说有父母之心,连人性都没有了。”
沈妍不愠不恼,也不想跟沈蕴多说,评说过往也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更气愤,她轻叹几声,说:“雪梨不让你来请我治疗吴拥,说明她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做过什么。蕴少爷你可越来越象沈承荣了,亏你还好意思说我无情无义。”
“你竟敢随便提父亲的名讳,你不知道什么是孝道吗?你不怕丢人,我还怕有你这个姐姐没有脸面呢。”沈蕴气得浑身乱为颤,他狠狠咬牙,“我说你无情无义错了吗?雪梨姐姐侍候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就不肯顾念情份帮她呢?你不懂孝道,不讲人情,恶名在外,真不知道你以后如何在京城权贵圈子立足?”
“我如何立足,就不劳蕴少爷操心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沈妍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虽说有两世阅历,她也是人,不是神,不可能面面俱到。就象现在,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个从小相依为命的弟弟。
柳嬷嬷上前一步,施礼说:“蕴少爷,不是老奴说你,汪夫人是你亲娘,夫人是你亲姐姐,她们为你操了多少心,奴才们都看着呢。你可不能听了那些人的几句话就与她们离心哪!那些人只是在利用你,是在给夫人使绊子。”
“用你这个奴才胡说。”沈蕴斥骂了柳嬷嬷几句,又转向沈妍,极力压制自己的怒气,说:“我就是从小太听你和娘的话,才对父亲误解那么深,还出手打过他,这是我一辈子的亏欠。都是你们怂恿鼓动,我才犯了这么大的错,我这辈子也良心难安。好在父亲宽宏大亮,不跟我计较,还安慰我,让我原谅你们。你只想着你们为我操了心,为什么不想想父亲的一片苦心?他忍辱负重,不就是为了光宗耀祖吗?父亲中了状元,怕朝中无后台,官做不长久,才答应与公主的婚事。他这么做,不就是为了改变沈家历代贫寒卑微的现状吗?他现在有了爵位,是京城的权贵了,再有我这个儿子承袭爵位,沈氏一脉就能飞黄腾达了。”
沈蕴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就被沈承荣和李姨娘等人说服,不只是他太重孝道礼教,他也太理解沈承荣忍辱负重的“苦心”了。沈承荣当年做下的事都是为改变一个家族卑微的状况,为此不惜被千夫所指、世人唾弃,出发点是多么的高尚呀!
“好吧!蕴少爷,是我和娘误导你了,让你犯下了打父的大错,我代娘向你道歉。沈驸马的所作所为被有心之人一粉饰,出发点一变,情况也就不同了。他的父母在世时,他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拒不承认,生不养、死不葬。等他的父母死了,他再光宗耀祖,估计他的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也应该欣慰了。”
沈蕴见沈妍一副淡淡的神情,说话时面带讥笑,觉得刺耳又刺目。他不明白为什么沈妍和汪仪凤就不能理解沈承荣的付出,一个大男人为做大事不拘小节有错吗?抛妻弃子算什么?忠义之人为了大业杀死儿女,史书不也记载传颂吗?
“父亲说得没错,你就被娘那个坏女人带坏了,一点人性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