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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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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老程的事,沈妍跟慧宁公主接触过几次,她感觉慧宁公主对她的事太过了解,显然是在她身边设了眼线。这眼线跟沈妍很近,确切地说就在她这几个大丫头之中。不一定是新近安插的,比如山橙和龙葵,也有可能是后来收编的。

眼线跟慧宁公主通报消息,并没有危害她的利益,她不想打草惊蛇,弄得人人自危。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主仆之间更是如此,现在她没必要捉内贼。

慧宁公主给她送来两个女保镖,这就如两杆明枪,插在她身边。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能玩到让明枪牵制暗箭,她的手段就比慧宁公主高一筹了。

时至午时,山橙才回来,向沈妍禀报了跟踪庞玉嫣的大丫头白兰的情况。白兰一进后门,就被五花大绑押来了,正在院子里跪着呢。

“夫人,这是从白兰身上搜到的东西。”山橙把一封信、一把匕首,还有两包药材放到桌子上,又说:“白兰先回了锦乡侯府,出来之后又去杜家的后门见了一个婆子,这些东西不知道是庞家给的,还是从杜家得到的。”

沈妍打开那封信,冲山橙晃了晃,“两包药材是福阳郡主送给庞姨娘补身子的,信上写得很清楚,匕首应该是庞家人送的,不知道是不是让庞姨娘自裁用的。”

山橙点点头,面露犹疑,“奴婢检查过这两包药材,一包是映霜花,一包是桂仁粉,都是温补的药材,又是福阳郡主送的,也不犯忌。白兰不惜重金收买守门婆子,出去一趟,收获并不大,她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事?”

“拿一把匕首、两包药材回来就行了,还能有什么别的事?”沈妍拿起那两包药材仔细检查了一遍,又闻了闻,眼角眉梢的冷意欲加浓郁。

锦乡侯夫人和锦乡侯世子夫人根本不看好庞玉嫣,对她的事也不上心,庞家就锦乡侯世子疼爱庞玉嫣。若锦乡侯世子不在家,根本没人管她的事。

今天不是休沐日,锦乡侯世子要到吏部公干,提前没约好,上午过去很难见到人。庞玉嫣是聪明人,她明知锦乡侯夫人和锦乡侯世子夫人都不喜欢她,锦乡侯世子又不在府里,她还去庞家碰钉子,让庞家知道她不得势,从而被人笑话吗?

由此可见,白兰去庞家只是一个幌子,她实际要去的是杜家,拿福阳郡主给庞玉嫣的信和药材。她费这么大周折跑了一趟,可见这其中大有文章。

“夫人,奴婢怀疑这封信有暗迹,用水一浸,就知道实际写的什么了。”

所谓暗迹就是用无色墨写的字迹,泡在水中,才能显出颜色,知道写的什么。

“不用浸了,这两包药材大有问题,信上无非就是写的这药材怎么用。”沈妍把两包药材摔到一边,说:“那包映霜花是用藏红花泡制的,桂仁粉里含有大量的桑血红,这种炮制药材的工艺出自御药房,手法极为隐秘。”

这样的炮制手法和工艺能改变药材的形状和气味,却不能改变药材的性味归经。经过这种手法炮制出的藏红花和桑血红药性会更强,更歹毒。一旦服下,不但会治人流产,还会让女子终身不育,甚至让孕妇一尸两命。

若不是在宫中有头有脸有门路的人,根本拿不到御药房用特殊工艺和手法炮制的药材。因为有慧平公主这个娘,福阳郡主能拿到如此炮制的药材就不新鲜了。

只是沈妍想不明白,福阳郡主为什么这么恨她,不但要打掉她的孩子,还想要她的命。庞玉嫣做为一个不甘心、不服气的妾室,确实会痛恨她这个主母。福阳郡主就要成为西魏的皇长子妃,身份尊贵,难道还有除掉她取而代之的心思?

沈妍冷哼一声,吩咐道:“山橙,你带忍冬拿上这些东西去见长公主,跟她说明情况,不要问她怎么处理。龙葵,你带人把庞玉嫣带来,我要亲自审问。”

“是,夫人。”

庞玉嫣有一定的身份,要处理她必须知会慧宁公主,不需要慧宁公主开口说怎么正理,知道就行。锦乡侯世子若找上门来闹腾,自有慧宁公主挡着。

沈妍思虑半晌,提笔给左琨写了一封信,让黄精送出去,又把苏嬷嬷等人叫进来,说:“你们偷偷放出消息,就说左皇子无心太子之位,只想做一个自由自在的普通人。左皇子根本没见过福阳郡主,也不会非卿不娶,求娶她另有目的。”

苏嬷嬷等人互看一眼,连连点头,为知道这么重大的秘密而兴奋不已。

山橙和忍冬很快回来,向沈妍禀报说慧宁公主让沈妍自己处理,只强调当家和治国一样不能手软,没说别的。有慧宁公主这句话,沈妍就放心了,也可以放手去干。就算捅了庞家这个马蜂窝,有慧宁公主撑腰,她也无所畏惧。

“夫人,庞姨娘带来了。”

“让她先在院子里候着,同白兰呆在一起,方便她们患供。”沈妍冷笑,又说:“我们先去用饭,吃完饭,休息一会儿,再审她们。”

沈妍午睡起来,收拾好,刚要审问庞玉嫣主仆,就有丫头来报说汪仪凤派兰红来传话。沈妍赶紧让人把兰红请到暖阁,询问汪仪凤和项家的情况。

自沈蕴的事传开之后,汪仪凤倍受以项家长房为首的项氏一族的责难,日子很不好过。好在项二老爷不问家中事,项二太太傻乎乎,项怀安相信汪仪凤。项家二房不受外界干扰,上下都很平静,总算是把最艰难的那几天渡过去了。

沈妍回京之后,听说此事,只给汪仪凤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了。她刚回京几天,里里外外的事都很忙,她又怀有身孕,懒怠动弹,想过几天再去项家。项云玫十月下旬出嫁,她也要过去添妆,帮帮忙,叙叙姐妹情意。

兰红来传话,只说汪仪凤想念沈妍了,项云玫要出嫁,项云环住在娘家,为项云玫准备嫁妆。她们都想让沈妍过去小住几天,母女姐妹说说知心话。

“你回去告诉她们,我明天还有一些琐事要处理,后天过去,冬日无事,确实要多住几天。”沈妍见兰红脸上闪过为难,忙问:“兰红姐姐还有什么事?”

“不是我们家的事,是舅太爷家里的事。”兰红顿了顿,又说:“金姨娘怀孕了,舅奶奶就让人给她灌了一碗落胎药,打掉了她的孩子。舅太爷听说此事很生气,逼着舅老爷休了舅奶奶,要不就不认他这个儿子。舅老爷两面为难,舅奶奶要死要活,天天跑到我们家去闹腾,闹得我们一家上下烦不胜烦。”

金茶是沈妍通过汪仪凤送给汪耀宗的妾室,就是想给佛口蛇心、两眼望天的韩氏添堵。金茶威力不小,汪耀宗原本畏韩氏如虎,能为休她两面为难就进步了。

正妻打掉妾室的孩子很容易遮掩过去,何况韩氏又是有心机有手段的人。现在,汪家闹到要休了韩氏的地步,这其中另有隐情,害金茶落胎只是导火索。

韩氏跟钱家来往走动紧密,又把汪嫣红嫁给了钱盛,两家关系更近。钱家效忠御亲王,想支持御亲王夺位登基,立下从龙之功,好封侯拜相。

沈妍得知此事,就告诉了汪孝贤,讲清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初,汪家败落也是被皇子夺嫡争宠连累,好不容易起复,汪孝贤接受教训,要做纯臣。

现在钱家所做的事早已超出皇子夺嫡争宠的范围,而是叛乱谋逆。韩氏对钱家所做的事也有一些了解,她积极支持,也是想将来挤身贵妇之列,扬眉吐气。

可不管御亲王成不成事,汪孝贤都不会参与,也不会让汪耀宗参与。韩氏现在泥足深陷,汪孝贤无法把她拉出来洗白,只能逼汪耀宗休掉她。

“夫人为蕴少爷的事天天抹泪,都愁白头发了,又加舅太爷一家的事,七小姐又要出嫁,五奶奶又快生了,都快把夫人累垮了。”兰红长叹一声,一脸恳求看着沈妍,“奴婢知道姑奶奶是足智多谋之人,奴婢想请姑奶奶帮帮夫人。”

沈妍点点头,讥讽一笑,说:“这事要让我说,我就支持舅舅休了韩氏。”

“这……夫人想说服舅太爷,不让他逼舅老爷休了舅奶奶,姑奶奶竟然……”

“娘是温和孝顺之人,怎敢违背外公的意思?看来是被韩氏逼急了,才不得不做好人。舅舅就优柔寡断之人,不就是休妻吗?又不是大事,值得整天去烦亲戚吗?大丈夫何患无妻呀?”沈妍冷哼一声,转向苏嬷嬷,“苏嬷嬷,我记得你说过你的远房表姐家有个姑娘模样不错,人又温和,都二十几岁了还没嫁。这姑娘的哥哥不也是个小官吗?我干脆做媒把这姑娘说给我舅舅,你看行不行?”

苏嬷嬷这个表外甥女被男方退了婚,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婆家,就耽误了,苏嬷嬷曾托沈妍给这个姑娘找个婆家。这姑娘的哥哥确实是个小官,城南一条街的保长。相当于现在的居委会主任,虽说比芝麻还小,也是公务员待遇。

“哟!这、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能行吗?”苏嬷嬷兴奋得直搓手。

汪耀宗因汪孝贤起复才入仕,在户部任职,最初只是个九品小吏。他多年经商,懂银钱运作,做事又踏实,现在都升到从六品了,而且还是实职肥差。苏嬷嬷的表外甥女要是嫁给汪耀宗,虽说年龄差距大,那也是烧了高香的福气。

兰红急得直挠头,“姑奶奶,夫人想让你劝劝舅太爷,别让他硬逼舅老爷休掉舅太太。你倒好,人家还没休掉呢,你都做起媒来了,这……”

“休妻还不快吗?写休书、分家产,最多一个时辰就能了事。”沈妍掩嘴一笑,说:“你回去告诉我娘,让她听外公的话,别给自己找麻烦,少操不必要的闲心。舅舅休妻不要紧,只要韩氏挪出那个坑来,马上就有人替补上。”

苏嬷嬷见兰红还想说话,怕坏了她表外甥女的好事,赶紧把兰红推走了。

沈妍想了想,又让人把兰红叫回来,写了两封信,让她带回去,一封给汪仪凤,一封转给汪耀宗。她要坚定汪仪凤和汪耀宗的念头,一定要尽快休掉韩氏。

“夫人,庞姨娘让丫头来问话,说夫人要是没事,她就先回去了。”

“谁说没事?你传她们到外厅,让人准备一架火炉子,再拿药锅子来。”沈妍轻哼一声,从荷包里掏出两粒药丸塞到嘴里,嘴角挑起森凉的笑容。

庞玉嫣和福阳郡主勾结,弄来秘制的药材,就是想害她的孩子。这种事若成了既定的事实就晚了,只要抓住蛛丝马迹的证据,就不能放过她们。对待敌人无所谓心狠手辣,她要保护自己、保护孩子,就要狠下心。

沈妍面带微笑来到外厅,坐到正座上,端起茶盏喝茶。庞玉嫣昂首挺胸站在外厅正中,以一副绝然的高傲的神态满不在乎地看着沈妍。

“庞姨娘,福阳郡主给你送来两包温补的药材,还写来了一封信,这本不是大事。可白兰偷偷摸摸出去,又拿着匕首回来,这事就说不清楚了。我罚白兰跪在院子里,又叫你过来,就是想让你们主仆对对质,把事情解释清楚。”

庞玉嫣听沈妍这么说,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她不相信沈妍这么好糊弄,仍提高警惕,“夫人也知道药材和信是福阳郡主给的,也没有什么隐秘。那把匕首是我娘家的嫡妹送给我的,让我活不下去就自裁,我不会趁了她的心,她也不会看上我的笑话。麻烦夫人替我把那匕首丢掉,把福阳郡主送我的药材和信给我。”

沈妍点头一笑,“山橙,把匕首交给沐功沐成,让他们丢到外面去,别留到府里伤了人。黄精,把信和药材拿给庞姨娘,让她过目。”

“是,夫人。”山橙和黄精拿起东西各自行事。

庞玉嫣从黄精手里接过信和药材,仔细看了看,又让白兰看,确定是福阳郡主给她的东西。她眼底闪过疑问,不明白沈妍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把东西还给她。

“庞姨娘,药材和信都福阳郡主送给你的吧?她不会害你吧?”

庞玉嫣轻哼点头,冷笑说:“夫人说笑了,福阳郡主同我是闺密好友,她怎么会害我?这两种药材都是温补型的,郡主送来给我调养身体。”

“看来是我多心了,你确定福阳郡主不会害你就好。”沈妍狡黠一笑,给苏嬷嬷等人使了眼色,“庞姨娘肯定福阳郡主不会害她,你们试试吧!”

“是,夫人。”苏嬷嬷带几个婆子上前,几个婆子控制了庞玉嫣主仆,苏嬷嬷就把庞玉嫣手里的药材抢过去,“姨娘别怕,老奴亲手熬药给你喝。”

庞玉嫣明白了沈妍的用意,脸色立即苍白,她想骂想喊,却被婆子紧紧堵住了嘴。她想挣扎,她的丫头也想反抗,却被婆子死死控制了。

“庞姨娘喝完补药,就给她换到离家庙最近的院子,她不是老想知道家庙里祭奠的是什么人吗?这下方便了。”沈妍说完,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苏嬷嬷熬好药,送到庞玉嫣嘴边,让婆子灌她喝下去,“庞姨娘喝的是郡主给的补药,用干净的药锅熬的,你们都看清楚了吧?”

庞玉嫣拼命呜咽挣扎,却抗不过身强力壮的婆子,一碗药灌进她嘴里,她的眼底充满绝望的恨毒。她很清楚,只要她喝下这碗药,这辈子休想再怀孕。

解决了庞玉嫣,沈妍亲自给福阳郡主写了一封信,感谢她给庞玉嫣送来的药材,并告诉她庞玉嫣已经喝了她送的药,有很多人都可以证明。

福阳郡主看到信怎么想不在沈妍考虑的范围之内,既然她已伸出毒手,沈妍只能接招。这封信就是开战的檄文,已经撕破了伪装,把两人推到了壕沟的对面。

接到皇上让沐元澈到京郊大营督查练兵的圣旨,沐元澈百般不情愿。他身上的鞭伤还没全好,又答应陪沈妍安胎,可圣旨难违,他必须去。

送走沐元澈,沈妍安排好府里事,就住到了项家。汪仪凤和项云环等人正忙着给项云玫备嫁,沈妍正好过去帮忙。和母亲姐妹在一起天天有说不完的话,日子忙忙碌碌,过得很快。转眼就十多天过去了,项云玫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

左琨给沈妍送来消息,说沈蕴随西魏的马队到了江东,第二天就失踪了。沈妍很着急,又不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汪仪凤,只暗暗托花朝国的朋友打听沈蕴的下落。

不管对与错,沈蕴还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这件事对他打击太大。他悔恨又羞愧,失踪其实就是他有意躲起来,想一个人慢慢疗伤。做为姐姐,沈妍希望他能走出心灵的囹圄,从一无所有中重新站起来,过最平静的生活。

“七小姐,过来比一下嫁衣。”

喜娘拿着做好的嫁衣在项云玫身上比划,沈妍和项云环等人在一旁观看。

“夫人、夫人,府里出事了。”山橙一脸惊慌,急匆匆带忍冬和半夏进来。

“什么事?”沈妍见一贯沉稳的山橙这么着急,心里咯噔一声。

忍冬和半夏赶紧跪下,失声痛哭,“夫人,长公主薨逝了。”

“什么?”沈妍听说慧宁公主死了,惊得身体一阵剧烈颤抖。

慧宁公主薨逝的消息犹如冬日晴天的惊雷,很快就硬生生的在京城炸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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