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椅菜肴,檀香炉、紫荆花,便连那日随侍的执役都是同一人,是陆元方从神都带过来的心腹。
陆元方一进厅堂便入了戏,对李闲道:“冯大人,请入座,用过这餐饭,明日冯大人便要被解送神都,在此之前,陆某有些话却是想与冯大人说上一说。”
李闲曾听陆元方详细口述过那日的情形,对冯大庆的反应了如指掌,便冷笑两声,也不入座,纵目打量周围,冷冷道:“冯某被羁押这些时日,这别院怕是没有空下来,成了陆大人的新居了吧?”
陆元方想开口,冯大庆指着靠窗台案开的艳丽夺目的紫荆花道:“不过陆大人的品味着实一般,这等艳俗的宫粉羊蹄甲,冯某在时,是决不许人放在这处,破坏我这竹崖居的格调的。”
竹崖居是冯大庆对他这别院起的名字,貌似取隐于竹海,人亦如竹,崖岸孤高之意,若是未看过他那奢华卧室的真相,还真有几分迷惑性。
陆元方这时起身,来到靠近窗口一侧,将椅子扯开,姿态放低道:“冯大人先请入座吧,至于这竹崖居,陆某从未涉足,只是今日宴请冯大人,为表诚意,才于此摆宴,那宫粉羊蹄甲冯大人若是不喜,着人撤了便是。”
冯大庆看眼陆元方,摆摆手道:“不必麻烦了,烦请陆大人着人燃上一炉沉香,要最好的那种,普通品种冯某嗅不惯。”
陆元方有所求,自然依言照做,吩咐下去,心腹执役便取来一早备好的沉香,于檀香炉中燃点,顷刻间厅堂中便弥漫起扶余馨香的味道,让人闻之心静。
沉香如水,静心涤念。
这是冯大庆的一大喜好,广府官员人尽皆知,投其所好搜罗极品沉香贿赂者不知凡几,陆元方着人点上的这块便是从冯大庆的财物中抄没所得,乃是点燃后能闻到五种香气的极品,那行贿者因此连升三级,不说这些官员,便是那沈怜,据说也是在燕儿楼与冯大庆往来时,喜燃上品沉香,这才抓住冯大庆的心,被其赎身为妾的。
待沉香燃上,香气飘散,神经一直紧绷且保持戒备状态的便一下子放松下来,坐进陆元方拉开的椅子里,却是没有理陆元方,而是自顾斟酒夹菜,吃喝了起来。
陆元方对此更不会有意见,他也坐回椅子,看着冯大庆一番狼吞虎咽,倒也可以理解,之前数日的羁押,吃喝都是粗陋食物,对养尊处优之人来说的确是一种煎熬。
待冯大庆吃了一会儿,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陆元方估摸着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冯大人,陆某想与你做个交易,只要你把在广州发展的弥勒教徒名单交出来,陆某可以担保给你一个痛快,而无需解送神都受那严刑拷打不堪之苦,这点想来不用陆某多言,你也明白的。”
犹在吃喝的冯大庆没有停止的迹象,嘴上道:“以往不觉得这些东西多好,现在吃起来才觉得真好吃,多吃点,我得多吃点,以后没得吃了,没得吃了。”
陆元方微微皱眉,冯大庆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他清清嗓,又道:“陆某再说一次,冯大人交出名单,陆某给冯大人一个痛快,这个交易对冯大人而言是绝对不亏的!”
貌似荒谬的说法,但实际十分正常,对某些人而言,痛快一死往往便是最求之不得之事了!
冯大庆依旧充耳不闻状,还在吃喝,神情似乎都有些恍惚,“以后没得吃了,没得吃了。”他重复的便是这一句话。
案情重演到这处,李闲终于忍不住道:“陆大人,难道在这个时候冯大庆便已经有发疯的端倪了吗?”
这一点十分关键,因为李闲之前判断冯大庆是在进入卧房小憩后才发疯的,在卧房那段时间最为关键,可若是之前冯大庆便有发疯端倪,那推断的结果便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闲目光迥然望向陆元方,等待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