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听到这点点头,这个疑点许神医也对他提过数次,之前许神医诊断冯大庆的哮症不严重,麻爷死后,李闲不死心,便拿发疯的冯大庆做实验,事实证明,宫粉羊蹄甲竟然可以诱发冯大庆不严重的哮症,这才有公堂上许神医作证的一幕,只是对于这结果,许神医却是到现在还接受不了。
“许老是大夫,有自己的坚持是应该的,但咱们只看事实,事实就是宫粉羊蹄甲确实可以诱发冯大庆的哮症,问题只在冯大庆的哮症是如何被胡万生、李千里他们得知的,这点用麻爷转告胡万生来解释说不通,而且麻爷也不应该知道冯大庆有哮症,合理的推断是胡万生他们知道了冯大庆有哮症这隐疾,又知道麻爷的老母亲曾经患过病,被治好,便去与麻爷相询,麻爷转告骆驼蓬子可以抑制哮喘,只是不能服用过量,胡万生他们初始只是讨好冯大庆,事发后借此谋害,这便合情理了。”
勿部昕对李闲清晰的逻辑分析十分佩服,说道:“李兄分析的没错,便是无法证明胡万生如何得知冯大庆有隐疾,这番分析也足以证明没冤枉他了。”
**云电自然都点头,他们都觉胡万生是罪有应得,便算真的冤枉他也没什么好负疚,所以都希望李闲能迈过这个心结。
李闲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其实他也不想纠结于此,只是关于这案子的疑点便是不停在脑海里闪啊闪的,他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妥当,却又总捕捉不到那不妥之处在哪里,心情便随之起起伏伏,不得安宁。
“搞些骆驼蓬子的事情有去办吗?”李闲又问道。
**道:“属下已经与药材黑市上的人打过招呼了,他们会尽快从吐蕃搞些过来,只是需要些时日,还望大人有些耐心。”
李闲明白云氏兄弟也是关心他,不想他钻牛角尖,便道:“放心吧,骆驼蓬子实物是我最后一次验证,真要没有问题,那这案子我便放下了,毕竟你们想的都没错,胡万生这种人,本就死有余辜的。”
云氏兄弟和勿部昕都放心下来,李闲能如此想和承诺,那便没有问题了。
“云大哥和云二哥呢?”李闲问起云风和云雷。
云电道:“大哥二哥在麻老太太那边,麻爷一夜未归,又没个信,老太太其实有了预感,大哥二哥不敢明说,又怕老太太出什么事,便留下照应着,顺便干些力所能及的活计。”
李闲的心微微一沉,麻爷的死讯终归是要通知老太太的,拖下去只会让大家更加难受,他站起身,叹口气道:“走吧,我们去见老太太去。”
勿部昕起身也要跟去,李闲拦住他道:“勿部兄别跟着糟心了,事情因我而起,还是我自己给老太太交代吧。”
勿部昕没有坚持,拍拍李闲肩膀道:“麻爷的事李兄无谓过分自责,因果循环,有些事情可能注定便是如此的。”
李闲喃喃道:“或许吧。”
便这样与勿部昕暂别,李闲与宁无瑕一道往麻爷家去了,至于**云电则是抓紧时间去处理慕容初升和胡万民的事,慕容斯人和李千里反应过来前,这俩家伙就得交到王讷手里,这样让他们相互咬去,就与李闲、勿部昕没有什么关系了。
巧合的是此番去麻爷家和前次在时间上十分的接近,同样是半下午的功夫,同样的日光在西南方昏昏暗暗的泼洒,同样的那条黄泥路,两遍低矮破旧的房屋。
心情压力的李闲便在宁无瑕静静的陪伴下走到巷尾,走进麻爷家。
院子里正有人在忙碌,脚步声杂沓,还有极低说话声。
“大哥,老太太还跪着呢?”
“跪着呢,唉,你说咱们该怎么跟老太太说这事啊。”
“当然不能说,得大人决定才成。”
说话的正是云风和云雷,两人正在做一些洒扫院子、挑水劈柴的活计,平日都是麻老爷子做这些,现在那位值得尊敬的老人却再也没可能出现在这院子里了。
李闲和宁无瑕走进院子,云风云雷短暂的惊愣后赶忙上前见礼。
“大人您来了,老太太她——”
李闲截住云风后边的话,问道:“告诉我老人家在哪里吧?”
云雷指了指正房的里屋,低声道:“老太太一直在求神拜佛,我和大哥怎么求她都不起来,老人家的身体也是扛不住的。”
李闲点头,示意宁无瑕也不必跟他进去,平复一下气息后,独自一人走进了正房。
里屋,简陋床榻旁,麻老太太跪在蒲团上,对着供奉在窗户下方空无一字的空白牌位一个接一个的磕头,每磕一个头便停一会儿,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东西,完后又磕第二个,老太太一直重复的就是这样一个动作。
李闲来到里屋门外,却是迟疑着始终没敢迈步进去。
虽然只有一道门槛的阻隔,可是他知道,只要迈过这道坎,便要面对痛失儿子的老太太,便无可逃避的要承担这一切悲痛负疚的情绪。
他迟疑着,目光落向供桌上摆放的空白的牌位,心中不免涌起纷杂的念头。
老人家是在跪拜神灵?还是不知名的祖先?又或者根本是给自己老去后先做好的准备?
但不管哪个,当真相揭穿,那上面想必便要写下麻老爷子的名字了吧!
白发人送—白发人,麻老爷子其实也不年轻了,但那个老太太口中叫的那般年轻的小麻子,在老太太心里永远都是个孩子啊!
心里诸般纷杂的情绪,纷至沓来,李闲畏缩了,不敢迈出那其实轻巧的一小步,不敢面对那还心存一丝奢望的老太太。
忽然一直在磕头念念有词的老太太停住了,一动不动,李闲望过去,陡然见到老太太身子一软,向后便倒。
“老太太!”情急下的李闲终于迈出了那一步,迈过了那道坎,扑过去,第一时间掺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脸色惨白,气息也惨淡,勉强睁大眼睛望向李闲,浑浊的老眼含着泪道:“李大人,小麻子,,,小麻子他。”后边的话说不下去。
李闲心里发颤,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轻轻点头。
无需明言,老太太便明了一切,便那般闭上眼,任由泪水顺着脸庞无声淌下。
李闲别过头,眼泪也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麻爷终归活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