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道务道:“贤弟明白便好,其实贤弟你也要三思,若你与无瑕的事情瓜熟蒂落,为兄劝你还是抛开这些令人作呕的事情,离开岭南回中原,那才是最佳选择。”
“那大哥为什么不如此选择呢?”李闲反问。
宁道务迟疑着道:“岭南毕竟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如何能抛下这里呢?何况,我一个门荫出身,便是想往中原发展,也没那个资历,我可不是我大哥,有足够才华得到中原人认可。”
一番话暴露了宁道务潜藏内心中那种身为岭南本地人的自卑。
“大哥觉得自己没有才华?”李闲一种莞尔的口吻,“这不是说芸娘嫂子没眼光才看上你吗?看来以后小侄子或者侄女出生了,我这个做叔叔也得这样跟他们说,你们的父亲是个自卑懦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的软蛋,大哥觉得这样说贴不贴切?”
宁道务猛地瞪圆眼珠子,望向李闲,满脸的虬髯仿佛钢针般根根竖起,显然李闲的话伤到了他的自尊。
李闲则是冷冷回望宁道务,锐利的眼神像是能扒掉宁道务身上的一层皮,说道:“怎么,大哥不同意我的说法,那你打算将来怎么对你的儿女说?在岭南厝火积薪、危机四伏的时候,你为了他们,退缩了,真是一个好父亲呢,他们一定会这么想吧?”
李闲的声音和神情都是冷冷的。
宁道务勃发的怒气陡然敛去,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别过头不看李闲,说道:“随你怎么说吧,总之我要为芸娘和孩子考虑。”
芸娘听他如此固执,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道:“惟清你知道吗,我真的开始后悔怀上这个孩子了,等他长大了,我会无法面对他的,他原本应该有一个英雄一样的父亲,却因为他成为了懦夫,你让我怎么与他说,你又让他将来怎么看你呢!”
宁道务的火气陡然爆发,吼道:“爱怎样看就怎样看,总之我就是要给你们一个安稳的无需再提心吊胆的生活,这也是他应该得到的!”
芸娘面对宁道务的怒火无动于衷,她只是用手轻轻抚摸小腹,脸上露出一种仿佛能与孩子心灵相通的充满爱意的微笑,柔柔的道:“他应该得到什么我这个做娘亲的不知道,但他想要得到什么,我比谁都清楚,惟清,如果你为了我们放弃了你的志向和理想,我和孩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对不起,我不会与你回钦州了,我们,都不会!”
说完这些,芸娘便以一个决绝的姿态转身,走出凉亭,走出菊园,走回了宝庄严寺。
怒火再无法倾泻的宁道务愣愣的看着这一切,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太了解芸娘了,那个为了他甚至可以委身阎森罗的女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坚强和执拗,当她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了。
“为什么?为什么?”宁道务喃喃自问,神情说不出的颓丧和彷徨,“我只是想给你们安稳的生活,难道这样也不对吗?”
李闲从旁拍拍宁道务的肩膀,“大哥,再安逸舒适的生活也无法填补心灵的空洞的,问问你的心,难道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宁道务看看李闲,嘴唇嗫嚅着,“我真正想要的,我想要岭南变成一片富足安逸人人都可以安居乐业的圣土,我想要岭南百姓都能幸福快乐的生活,我想要更多中原人迁居到岭南来,来看看这片蛮荒之地是如何富饶,这就是我想要的,可是我做的到吗?贤弟,我一个临水县令做得到吗?”
李闲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去做那就一定做不到,放弃很容易,坚持永远都是最难的。”
宁道务露出深深苦笑,“坚持是吗?看不到希望也要坚持吗?”
李闲严肃的点头:“哪怕是绝望了也要坚持!因为希望总会在绝望之后,出现在你面前。”这样说着,手入怀中,取出几张纸递到了宁道务面前。
宁道务有些意外,问道:“这是什么?”
李闲凝望着他道:“希望。大哥看看这个,若还是不想改变主意,我也就无话可说了。”说罢塞进宁道务手中,也如同芸娘一般,转身而去。
宁道务目送他的背影走出菊园,目光才落回手中的几张纸上,只见篇首写着三个大字,三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