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闲讶然:“许老要走?”说心里话,他是真心不想这神医离开,且不说一些药理之事可以与之求教,便是冲着这样一位老神医在身旁,家中亲眷有个头疼脑热,便都不用担心,着实十分便利的。
许神医像是猜到李闲的心思,说道:“云风于医道颇有天分,虽说时日尚短,但一些高屋建瓴的东西他都领会了,老朽也与他留了医书,以后李大人再遇到什么情形,找云风处理便是。”
李闲颇觉尴尬,说道:“小子这点心思都被许老您看破了,不过小子想说的是,许老便像小子的祖父,小子真心希望您能留下,让小子为您老也做些什么。”
许神医自然知道李闲是发自由衷,心下也是感动,面上却开玩笑道:“李大人这是要抢老朽那些不成器的儿孙们的活计啊,若是如此,他们岂不没事干了,李大人的心意老朽懂的,看到李大人能始终以本心去为官处事,老朽便知足了,老朽没别的愿望,只希望李大人能始终保持这份本色,不忘初衷,不忘百姓。”
李闲闻言正容,看到许神医以一种看着自家有出息的子侄那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下亦生出十分的感动,且更觉应该以豪情志气回报许神医的这番厚爱,稍加沉吟,他从一旁取过纸笔,铺展在桌案上。
宁无瑕心有灵犀,上前敛衽磨墨。
许神医也意识到李闲是要为他书写送别诗,这位痴迷诗文的老人家顿时双眼放光,兴奋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闲。
李闲手执狼毫笔,濡墨,挥毫,一首别离,一气呵成,一挥而就。
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
仗剑对尊酒,耻为游子颜。
蝮蛇一螯手,壮士即解腕。
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
诗成,吹干,递与许神医。
许神医如获至宝的接过,仔细浏览,磨墨口诵,眼神越发的明亮兴奋。
“好,好诗,李大人就是李大人,不做那小儿女的情状,老朽没有看错人!”许神医对李闲越发的赞誉欣赏。
李闲亦是习惯借用别人的诗,没有丝毫的羞耻感,反而因为这诗的确写出了他很多的情绪,觉得无比的恰当应景。
与许神医的分别固然说不上难过,但他真心尊敬这老神医,感激老神医对他的期许,对这样的长辈,他所能给予的就是这份志气,这份豪情。
陆龟蒙这首别离算不上惊世骇俗的神作,但其余一种送别诗所不同的便是那是那份慷慨激昂、意气风发,首尾两联更是李闲最欣赏的,送与许老再合适不过。
许神医将诗折好,纳入怀中,与李闲把臂而视,这才毅然告辞而去,当然,已经以弟子自居的云风也得到许老的召唤,亲自送他回韶州。
“有暇便到韶州来看老朽。“这是许神医最后与李闲的交代。
李闲一力应承,对与韶州这个他穿越后最先生活的地方,因为内心那古怪的熟悉感,李闲真的是把它当做了第一家乡,有时间一定会回去看看的。
“大人,我正好借此便利看能否追上李嗣真先生,与他问问情况,大人放心便是。”
云风亦不愧是四兄弟的老大,极负责任,这种时候犹不忘调查的事情,李闲自然嘉许一番,但心里却是觉得恐怕从李嗣真那里很难问出东西来。
待许老和云风离去,李闲和宁无瑕又返回疯妇人那里,那母子俩也已经叙过别情,看到李闲和宁无瑕,均露出拘谨之态,畏畏缩缩冲他们行礼。
李闲道:“大嫂莫要这般拘谨,还有程小弟也是,程大哥的事情也算是因本官而起,本官真心觉得对不住你们的!”
程妻闻言却是惶恐道:“大人莫如此说,我那当家的之所以落得这般下场,都是我们轻信法天社的缘故,大人与我们母子有恩情才是真,羊儿,快给李大人磕头。”
那起了个羊儿贱名的稚童便听话的要给李闲磕头,李闲赶忙拦住,说道:“你叫羊儿是吧,这名字如何来的?”
稚童不知该如何回答,程妻道:“穷苦人家,哪里还讲究起名字,以前我那当家的放羊,便给儿子叫羊儿,顺嘴而已。”
李闲恍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不想伤害到稚童,便道:“程羊,这名字其实挺好,汉武帝时有个大商人桑弘羊,理财很厉害的,你以后一定也能很厉害。”
稚童似懂非懂,但还是接口道:“恩,羊儿一定努力,变得像大人哥哥说的桑羊那么那么厉害。”
童言多趣,李闲忍不住笑,摸摸程羊的头,说道:“我相信你只要努力,一定能够与众不同。”
稚童用力点头,天真的大眼睛闪动着对未来期盼的光芒。
程妻在一旁眼眶含泪,感激的看着李闲,不管怎样,她的儿子已经有了全新的人生,只凭这点,她便对李闲无比的感激!
“大人一定是要问贱妇一些事情,大人问吧,贱妇一定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大人。”无需李闲开口,程妻便主动要告诉他们一切。
李闲道:“大嫂若不嫌麻烦,便把与法天社相关的事情都说与我们听听吧,这对我们查清楚案子会有帮助的。”
程妻自然以为李闲是在查浣娘被杀的案子,便含着泪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绝大多数都是与云风所说的一样,程家和浣娘所在的姜家因为家贫,穷困,便都加入了法天社,而且程家入社早,程姓汉子是慕阇很信任的成员,杀害浣娘便是程姓汉子在慕阇的吩咐下暗中行凶,程妻也是因此受惊发疯,而且程姓汉子所得到的命令是连她也要一并杀死,只是因为她被吓疯才没有动手。
这些听来都让人毛骨悚然,程姓汉子显然被法天社洗脑,竟然连自己的妻子都下得了手,已经与后世那些邪教被洗脑的教徒一般无二了。
至于程妻和浣娘为什么被杀,是因为两人都曾被法天社秘密召集,做一些浣洗缝补衣物的活计,然后两人偶然发现那些衣物的主人赫然有许多都是村子里曾经被掳走的靑壮汉子,现在却是被据聚拢在一起,做一些军事训练,两人便都猜到法天社有不轨的企图,惊慌失措下跑回家,程姓汉子便是因为这个受命杀她们灭口。
这些也都是与云风说过,云风也禀知了李闲,不仅程妻和浣娘,其余多起这样的无头谋杀案,估计也都是因为秘密暴露,杀人灭口的行径。
在这上面也没有更多的突破口,李闲想问程妻的是她们被秘密召集做一些浣洗杂务的位置在何处,是否能够找出来?
程妻对此也是尽力回想,在这上面法天社用的是狡兔三窟的做法,经常变换地点,每次程妻她们被召唤做杂务都是在不同的地方,虽然无法循此去追踪,但总的来说都是在冈州境内,李闲便将程妻所知道的几个位置都记下来。
宁无瑕道:“这些有帮助吗?”
李闲点头:“照程大嫂所言,法天社聚集的这批人不下数百,这样庞大的人数绝对不可能没有一个固定的藏身地点,我猜测他们应该就是在藏身地点周边移动,变幻位置,所以通过这些摸索规律,说不得就能找到他们的藏身地点。”
宁无瑕恍然,只是有些不解道:“但是法天社也有些奇怪,浣洗这等杂物又何必另找人做,暴露秘密还得灭口,岂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