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回过头跟父亲说:“我们看他说话很有分量的,干脆不用选了,就让他当皇军的保长吧。”
父亲听说让他当保长,马上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连连说:“俺不干俺不干,你们另找旁人吧。”
父亲连连推辞不干保长,旁边的马二流子马上自报奋勇就说他干保长。有人急忙拽了一把马二流子的衣角,那意思,日本人沾不得。马二流子不管这些,他一心想着日本人那里有好吃的好喝的。所以他看也不看拽他衣角的人依然执意要当保长。
鬼子官瞅了一眼马二流子,一看还是刚才说话结结巴巴那人,就一摆手示意马二流子离开。
鬼子官掏出手枪像顶包子一样顶在了父亲脑门上,问他干不干?父亲没有吭声。乡亲瞅着鬼子官手里油光锃亮的“王八盒子”吓得都往后推,骚动一片。
奶奶正好从家里出来,她来到父亲面前,问:“有德啊,皇军这是在逼着你干啥呢?”
二叔嘴快,就把鬼子官逼着父亲当保长的事说了一遍。奶奶看了一眼鬼子官,又望望在场的村民,出乎意料地说道:“有德,这个官儿咱干。不过,咱不当保长,要当就当咱原来的村长!”
二叔一听就急了,把奶奶拉到一边跟她又提起了二姑和爷爷的死。奶奶说:“我没忘,到死也记得!”
父亲明白奶奶的心思,她这是在为沁河村父老安危着想。既然奶奶逼着他当村长,他也只好跟鬼子官和翻译官说,要当就村长,要让俺当保长俺不干。
翻译官不敢擅作主张,就回头跟那个鬼子头目哇哩哇啦地商量。鬼子头目听了翻译官的翻译,点了点头。
父亲一看翻译官和鬼子头目同意了他的要求,也就同意了上任沁河村村长一职。父亲成了当时日战区唯一一个不当保长的人。
翻译官说:“张村长,就这么定了,你是大日本皇军任命的唯一一个村长,以后你要给皇军多多效力,皇军亏待不了你。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侯,叫侯子山,上次来过你们村,那次。。。”可能侯翻译想说那次来你们村杀人放火,但他说到这马上又改口说:“上次就不提了,就说现在。”
围观的乡亲一听这人姓“侯”,原以为这个“侯”就是那个“猴子”的“猴”,都捂着嘴偷笑,纷纷交头接耳议论。有人小声问马二流子:“哎,马二流子,咱中国还有姓‘猴儿’的姓?听说过没有?”
马二流子把头晃得像拨浪鼓,回答:“没没没,没有。”
鬼子官儿突然哼了一声,侯翻译回头看看,鬼子官儿正用眼瞪着他,那表情好像在骂候翻译“八嘎,侯桑,你为什么不介绍我?”
侯翻译看出了鬼子官眼神里的意思,马上一指他,说道:“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日本皇军驻平汉铁路西辎重联队木村中尉,大家欢迎。”
现场只有侯翻译和几个伪军鼓掌,鬼子兵听不懂中国话就没鼓掌。有很多乡亲认识木村,只不过不知道他叫啥。对于侯翻译的介绍村民没有一人迎合。
木村手握东洋刀,胸脯挺挺着,嘴撇撇着,捋着八字胡露出一副高傲的姿态。高傲露尽之后,他过来拍着父亲的肩头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东洋话。
父亲听不懂,就问侯译木村说的啥。侯翻译一边说一边命令几个伪军爬上大榕树,把一面太阳旗挂在了树顶上。
一面不伦不类而又像招魂放似的太阳旗挂在树顶之上,被风一吹马上“呼呼”作响。木村得意地看了看太阳旗露出得意的表情。
然而,父亲和二叔以及村民们看了高挂的太阳旗,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他们在谩骂的同时又意识到,从此沁河村就成了日战区。
侯翻译说:“张村长,你马上行是你的村长权利开始给皇军办事吧。。。”
“办啥事儿?”父亲问。
侯翻译说龟本大佐还要在沁河村占用一百亩农田种菜种粮。
乡亲们听说龟本要在沁河村占用一百亩农田种粮食蔬菜,马上就慌乱起来,跟在侯翻译,木村身后,随着父亲到了村北。
那时候的沁河村村北有大片的庄稼地,土地平坦肥沃,粮食收成高,在铁路西算是少有的粮仓之地。
木村来到地边,看到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脸上掠过一丝微笑。他跟侯翻译哇哩哇啦地说了几句,也没跟父亲商量,就用手一乱拉,一个方圆数百米的庄稼地就成了龟本的“租种地”。
那些被圈去了庄稼地的村民一看有他们家的,马上跪倒侯翻译面前哭着,央求木村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候翻译和木村哪管那事,几声大骂把跪求的村民赶到了一边。
马二流子一看没圈住他的庄稼地,心里还有点儿不高兴,在一边嘟嘟囔囔说:“俺这么好的地他们也没看见,瞎眼。”
马二流子之所以愿意让侯二鬼圈住他的土地,是因为他早就不想再耕种这些让他累死累活的二亩薄田,他想,给了日本人以后能吃到日本罐头,还能抽上日本香烟,喝上日本清酒,甚至还能娶个日本女人。然而他的意愿没能实现,他感到很遗憾。
二爷爷被侯翻译拉到地里强迫他为他们种地。二爷爷脾气倔,他说啥也不干,鬼子兵伸手就殴打他。父亲怕二爷爷被鬼子兵打伤,就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劝说。二爷爷跟二叔一样是个驴脾气,他没被父亲说服,依然往回走。鬼子兵见他又要走过来用枪拦住了他,骂道:“八嘎,你的,再要回家,死啦死啦的。”
从此,二爷爷就成了鬼子的人,每天随着木村成立的所谓“劳耕队”四五十个人在地里起早贪黑地忙乎。
龟本派出了几个监工,虽然这些监工没有穿军装,但每个人腰里都别着短家伙。监工头儿森岛高傲地来回巡视着,看着二爷爷他们在地里干活。
龟本“猴儿精”,他怕二爷爷他们在种子里做手脚,就在点种子时用他们自己的种子,并看着他们把种子一粒粒埋进土里。龟本还把大片的租种地进行了规划,也就是两边的地春夏种粮食,秋后种棉花,中间的地一年四季种蔬菜,蔬菜并不外卖,而是专供他们自己吃。
不久,春天的蔬菜下来了,有菠菜,小白菜,韭菜,茄子,还有黄瓜莴笋,满地绿油油的。你别说,日本鬼子人不高,可他们的种子长出的黄瓜却根根都有一尺多长,又粗又绿,水灵灵的让人瞅着眼馋。
炎热的太阳下,每天一批批一车车成熟的蔬菜被送到孟庄和城里,让鬼子吃的有滋有味,二爷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由于他年纪大了,每天干活累的筋疲力尽腰都站不直。
眼看麦子又到了收割的季节,村民林双喜突然有一天撂耙子不干了,从那天开始好几天不见个人影。
监工头儿森岛不行,到他家抓他,林双喜没在家。森岛返回头就找父亲要人,让父亲从新在给他派个人。
说我家跟林双喜是一个联保对子,他必须把林双喜找回来,否则就让父亲找人顶替。
二叔不明白林双喜为啥干得好好的却突然不辞而别。于是就到林双喜家找他。林双喜娘说,双喜前几天出去就一直没回来,她也不知道儿子干啥去了。虽然父亲知道林双喜娘说的是谎话,但森岛撵着逼他要人一时又没办法,就只好让二叔顶替了林双喜,打发走了讨债鬼一样的森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