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你姑姑啦！

2018-04-15 作者： 谙乐

谁是你姑姑啦！

将手伸入木篮当中，随手抓了一把，然后往高空撒去。顿时，天上飘下漫漫白色冥纸，随着秋风，翩然起舞，似在跳着那最后的舞曲，为灵魂们开路。

静谧的暮秋城，此刻更是寂静，秋风肆意地吹着，吹动白色的纱布，吹动苏菀殊那白色的衣袂。如凝脂的肌肤此刻没有一丝红晕，那双时常弯弯似月的眼眸此刻也笑意不在，眼底流离着淡淡的哀伤。

坟冢前。

苏菀殊慢慢地烧着剩下的冥币，目光悠远。

“这是，花娘的墓碑吗。”悠若轻声问着，看着刚立的墓碑。

“是呀，我叫人将花娘原先的墓移到这儿了，这样，爹会高兴的吧。”苏菀殊目光略过旁边另一个墓碑——那是苏宏平的墓碑。

苏芸儿轻步上前，将手中的那盆依旧未绽放的秋菊放于花娘墓冢前。声音哽咽：“奶娘，芸儿没用，芸儿还是不能让它开放，芸儿今天带着它一起来了，奶娘要相信芸儿，芸儿一定会让它开放的……”

那原先站在苏芸儿肩头的冠纹柳莺忽的飞离，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鸣叫了几声，那鸟鸣，如歌如泣，更添了几许悲凉，最后停留于花娘的墓冢上，小脑袋微微歪着，一双如黑珍珠般闪着动人光泽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眼中泪水不断打转，却迟迟不肯让它落下的苏芸儿。

“生死茫茫，雪衣如华。行人断肠，泪如雨下。哭伤城墙，触目苍凉。嘲笑这浮华啊，安静地不用再说话了……”樱色的唇瓣慢慢吟诵着，秋风吹动如水墨发间的雪白纱带，空灵的眼眸中氤氲着薄薄雾气。

悠若一愣，转首看向那站在一旁，十指相合，冲着墓冢微微颔首的绝尘少女。

“槐火纷乱，寒烟微凉。流萤四散，殇歌安详。引路沉香，河过忘川。沉默的船家啊，载着魂们安然渡江吧……”月明依旧慢慢吟诵着。

众人安静地聆听着月明空灵的吟诵，安静地为那些魂儿送行。

瑟瑟秋风同月明一起为那些远行的魂魄祝颂和梵唱，直到最后一个音节的坠落。

月明抬起头来，双手慢慢放下，走至呆愣的苏芸儿面前，看着那盆未绽放的秋菊。忽地弯腰，伸出纤白的玉手，在花苞上轻点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在彼方，莫失莫忘。”说罢便站直身，再次冲着墓冢微颔首，然后翩然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也就在月明离开的那一瞬，那个三年了都未曾开放的秋菊，竟在那么一刹那，嫣然绽放。

硕大的泪珠就那么从眼角滚落，滴在花蕊之中。声音颤抖着，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这是奶娘亲自为芸儿种下的花，奶娘说，当它开放的那一刻，芸儿就会长大的，芸儿也不会再是那个娇嫩的花骨朵，芸儿会和它一样，绚烂开放！”

“芸儿……”菀殊低喃着，脸上也总是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带着欣慰的笑容。

“您当然会和它一样绽放无限光彩。”一个男子的声音。

众人回首，看向说此话的男子。

就当溟殇看到说话男子的面容时，顿时皱眉。怎么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风啸笑着看向回首的众人，就在触目到人群中的悠若时，顿时呆愣了。是她！真的是她！

苏家大厅。

“风啸帝大驾光临寒舍，苏家不胜荣幸。”菀殊客套着，心中却在计较着风啸来此的目的。

“哪里哪里，久仰苏家大名，今日能来此，是本帝的荣幸才是。”风啸亦是客套着，心下却在想着赶紧办完事去看那个自己已寻找甚久的人儿。

“风啸帝客气了。不知风啸帝今日来此有何事？”菀殊倒也不磨蹭，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

“哦，本帝是特来感谢苏家的。”

“哦？不知风啸帝所言何意？”

“是这样的，本帝这次来苏家，是为了接一个人，那人便是本帝的姑姑，感谢苏家多年来悉心养育姑姑之恩。”风啸微笑着。

苏菀殊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但仍不确定：“敢问此人是？”

“就是苏姑娘的妹妹，苏芸儿，她便是本帝失散多年的姑姑。”风啸依旧微笑，不急不慢地说着。

“帝女花。芸儿她果然便是……”苏菀殊低喃着，倒也没多惊讶了。帝女花是菊花的别称，就像笑靥金也是菊花的别称一样，知道花娘不是叶国人，原来是风国人，且是那么一个身份，想想也对，十五年前，可不就是风国帝家大乱之时吗，怕是花娘是带着还是婴儿的芸儿为逃避追杀而来到叶国的。爹怕是知道这事的吧，所以才会那么交代自己。那，芸儿要跟着风啸帝离开了吗……

“我不会跟你走的！”苏芸儿忽冲了进来，大声喊道，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定。

“芸儿……”菀殊有些无奈。

“姑姑。”风啸笑着冲苏芸儿颔首。

“谁是你姑姑啦！明明比我大好多，还好意思叫我姑姑！”

风啸闻言笑容一僵，眼角微抽。这丫头……

“芸儿，不得无礼。”菀殊轻声训斥着。

“唔……”苏芸儿皱眉，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但也不再出言不逊了，“总之，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就算我比你大，但你怎么说也是我爷爷的女儿，和我爹是同一辈分的，你不能否认，你就是我的姑姑，这是不能抹掉的事实。”风啸有些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悠闲地说着，“所以，你必须得跟我走，回风国去。”

“我不要！这儿才是我的家！菀儿姐姐在这哪儿我就要在哪儿！我才不要跟你这个装嫩的家伙回去！”说罢瞪了眼风啸便跑出去了。

“……”风啸微笑着看向菀殊，煞有介事地说着，“是不是只要苏姑娘同本帝回去，姑姑就会乖乖地回来了呢？”

菀殊微笑：“风啸帝说笑了。”

“是呀，本帝是在说笑。”

走廊。

慢慢在走廊上踱步，心里愈发烦闷。一天了，已经都快整整一天了，寒芒去哪里了，为什么还不出现在自己身边。攥紧了手中那镶着细碎蓝宝石，有着复杂而又精美纹路的银镯——那是他留下来给自己的唯一一样东西，却什么也没说。

“桑儿。”声音从背后传来。

柔桑一惊喜，以为是寒芒，可是转身却发现是芦荻，顿时没了心情，转回身，也不理芦荻，继续往前走。

“桑儿！”芦荻皱眉，快步拦在柔桑面前，“你犯不着看见我就跑吧。”

“你挡着我了。”柔桑停下脚步，平淡地说着。

“桑儿，我知道，你还在为三年前的我抛弃你而对我心有芥蒂，还在生我的气，我知道我是对不起你，但都三年过去了，你又何苦对我牵挂不休呢？”芦荻自顾自说着，认为柔桑心里还是爱着他，还在生自己的气，对自己怀有怨恨，所谓恨得越深爱的越深，他认为柔桑就是这种情况。

“芦荻，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柔桑轻声说着。

“什么？”显然芦荻没听清楚苏柔桑的低语。

苏柔桑抬头直直地看向芦荻，眼中是毫不掩饰地讥讽，声音清楚，字字铿锵有力：“我爱你时你才那么闪耀；我不爱你时，你什么都不是。真当我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天真小姑娘吗，如果你还那么想，那么你可以回到三年前的那棵杨柳树下，也许她还在那。”挥手指向一个方向——那是雨烟街，河畔杨柳的方向。

芦荻呆愣，脸色有些惨白，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微颤：“桑、桑儿？！”

苏柔桑收回手，神色漠然：“就算她在那儿，等的，也绝对不会再是你。”说罢，越过依旧呆愣的芦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杨柳依依，柳絮翻飞，如朵朵白花，在空中翩然飞舞。

谁家女子在树下，企盼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