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瑁沉吟不语。他现在谁都信不过了,要说现在杀掉刘备,并不困难,可是刘备方才所言,却又让他踌躇起来。本来按着他的计划,是将刘表关押起来,然后诱使刘琦、刘琮返回襄阳,到时候只要逼着刘表解除刘琮兵权,然后将其幽禁关押,则大事可成。至于刘表,留着做个傀儡又有何妨?
想到这里,蔡瑁说道:“实不相瞒,我原来只想劝将军收了刘琮的兵权,恢复荆州往日的宁静罢了。”
“同室操戈,备实痛心!”刘备喟然长叹,手中长剑却不归鞘,他心中暗忖,眼下只有先与蔡瑁虚与委蛇,才能保全自己,甚至可以借势而为。于是他斟酌着语气说道:“今日之事,或是天意!备可助徳珪一臂之力,然则事成之后……”
蔡瑁听了瞪大双眼,心中紧张地思忖着刘备这话的可信程度。
当初得知刘备要来荆州,蔡瑁其实是持反对态度的。对于刘备此人,蔡瑁不知怎么,总有些反感,然而他的反对并没有奏效,刘备还是带着人马进驻南阳。之后的情况,蔡瑁也有所耳闻,在他看来,刘表收留刘备又不肯划出地盘给他,早晚会把刘备逼走。
如今听刘备所言,他这是要从中谋取好处。不过想想也难免如此。如今这个乱世,谁不会先为自己考虑?刘备所要求的,无非是一块地盘而已。
一念及此,蔡瑁便对刘备说道:“事成之后,南阳郡太守非玄德兄莫属,未知玄德意下如何?”
刘备听了微微一笑,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南阳一郡之地。不过现在看来,这真是天赐良机!
“徳珪想让备如何相助?”刘备知道蔡瑁并没有多少兵力,若仅仅用来控制牧守府或许足够,但之后呢?刘表已死,不可能永远秘不发丧,即便能诱杀刘琮,可忠于他的南阳军将士,能善罢甘休吗?到时候自己这支军队,才是蔡瑁最大的依仗。然而现在却不能由自己主动提出,否则的话,蔡瑁必然会心生疑虑。
蔡瑁皱眉思忖片刻,对刘备说道:“请到屋内详谈。”
说完之后,又扭头对蔡兴道:“按昨夜所说行事,切不可再生事端!”
待入了偏厦,蔡瑁与刘备相对而坐,当下将自己的打算向刘备道出,刘备听了之后,点头道:“既如此,备愿倾力相助!只是不知徳珪可曾预备刘琮部将反叛?”
“这……”若是按照之前的谋划,蔡瑁本不是特别担心。但是现在刘表一死,之前的计划就要有所变更了。
刘备见他沉吟不语,便说道:“徳珪莫非忘记了衣带诏?”
经他这么一提醒,蔡瑁猛然醒悟,思忖片刻后,点头道:“不若杀死刘琮,就说刘琮弑父杀兄,事泄之后,为我所诛杀!”矫诏之事,董承那样的大老粗都做得出来,难道自己这个军师还想不到吗?然而刘备却摇头道:“牧守还是病死为好……”
蔡瑁听了,忍不住抬眼看看刘备。
刘备见蔡瑁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只得出言解释道:“那刘琮为何要弑父?若是没有理由,谁会相信?不过若是将军病死,弥留之际传位于公子刘琦,然后嘛……”
然后怎样,刘备不说,蔡瑁此时也知道该如何了。他不禁点头道:“那就是兄弟相争,自相残杀了?”
“如此一来,谁还敢说什么?然而荆州却不可一日无主,到时候徳珪出来主持局面,想必就会减少许多反抗。”刘备盯着蔡瑁,目光灼灼地说道。唯有将蔡瑁推到前台,自己才好浑水摸鱼啊。
“玄德所言甚妙!不过瑁却不是为了要当荆州牧,我看到时向朝廷上表,请三子刘修继任最为妥当。”蔡瑁假惺惺的撇清道。
刘备微微一笑,并不点破,反而赞道:“徳珪一片公心,备深感敬佩!”见蔡瑁矜持地抚须不语,他便状似不经意的说道:“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败。为防止人心变乱,徳珪还要将襄阳城牢牢掌控住才行。”
“是啊!”蔡瑁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之后却皱眉道:“可我如今无兵无将。即便有军中亲信,亦远水难解近渴。”见刘备从容的看着自己,蔡瑁一拍额头:“此事还须玄德兄调兵相助!”
终于等到蔡瑁主动提起此事,刘备心下冷笑,面上却犹疑道:“备乃客军,入城相助,恐为人所诟病。”
“无妨!只要襄阳城中不乱,日后大势已定,谁还敢胡言乱语!”蔡瑁说着,脑海中不禁幻想起夺权之后,自己在荆州一言九鼎的威风。
刘备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暗中却在思量,以蔡瑁之能,此事断然不会顺利,最好待自己大军入城,趁乱杀死刘琮,再将蔡瑁阴谋大白于天下,然后自己以宗室之名义,领荆州牧,那时顺理成章,自己也不用背上恶名了。
蔡瑁此时也在心里寻思着,利用完刘备之后,该怎样将他杀掉而不留后患……
二人各怀鬼胎,面上却都真诚无比。
蔡瑁没想到之后的事情,却进行的格外顺利。牧守府邸的守卫不疑有他,顺从的交接了防卫之责,所有守卫都换成自己的亲信部曲之后,蔡瑁当天便放出消息,对外宣称荆州牧忽然患了急症,还装模作样的请了两位医术高明的医者入府。蒯越等人听说之后,本要入府探望刘表,却被蔡瑁挡驾,说什么医者所言,刘表病好之前不宜见客。因蔡瑁一向为刘表亲近倚重,又是刘表的妻弟,众人便都信以为真。唯有蒯良对此有些疑惑,但也未曾想过这背后究竟有着怎样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