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奕落座前,给叶浔倒了一杯茶,“这是一种武夷岩茶,初时有些味苦,越品越觉醇香,你尝尝。”
叶浔点头一笑,用盖碗拂了拂茶汤,啜了一口,不由微微蹙眉。这哪是“有些”味苦,是很苦好不好?
裴奕留意到她的反应,不自主地勾了唇角,“这茶还有个好处,是宁心安神。”
叶浔又喝了一口,这才问他:“给我喝宁心安神的茶做什么?你要说让我心烦意乱的事么?”
裴奕轻叩了圆几两下,“要看你怎么想。我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事,家母坚持要我在提亲之前对你实言相告。她一生最不喜男子失信、欺骗女子,不想我成为那种人。其实她是要我将那件事告知柳阁老,但我想,还是告诉你更妥当。”
叶浔应该紧张,却实在紧张不起来,只是稍稍有点好奇,“说来听听。”
“我这姓氏,是随母姓。”裴奕说着,抬手按了按眉心,“家母出嫁四个月之后,那个人为求荣华,将她舍弃,另娶了高门女——大抵就是这情形。如今那个人就在京城为官,家母担心日后横生枝节,害得你平添烦扰,柳夫人与景国公夫人又待人赤城,她不想委屈了两位老人家的掌上明珠。”
叶浔心头一震。这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的事情,先前只以为他是自幼丧父,却不想,竟是这情形。裴夫人出嫁四个月之后,被夫君抛弃,这些年来,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一路走来,有着多少艰辛?意识到这些,她心头酸涩。
裴奕侧目看着窗外的蓝天绿树,沉吟片刻才继续道:“那个人,与我们无关,但是日后应该会有碰面的时候……”说起这些,他心烦意乱,很有些词不达意之感。不想细细地讲述,可不细说的话,她一定是一头雾水。
“裴奕。”叶浔轻声唤他。
裴奕看向她,对上她柔和的视线。
叶浔的语声比目光还要柔和,“我只问你一句,那个人,是不是我熟悉的人?”
“自然不是。”
“那就行了。”叶浔抿唇微笑,“不说这些了,好不好?”看得出这话题带给他的事烦躁、抵触,她不忍心,索性将之忽略。
“阿浔……”裴奕难掩惊讶,并未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横竖是不相干的人,不说了。”叶浔刻意曲解他与裴夫人的用意,狡黠地笑起来,“如果令堂与你是想用这件事要我知难而退的话——”
“胡说什么呢?”裴奕笑开来,“也好,以后慢慢告诉你。”
叶浔思忖片刻,道:“我自幼丧母,与生父、继母不睦,令堂可清楚?”就算是祖父、外祖父再有名望,这些因素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她的婚事。
裴奕委婉地道:“京城中最不缺的就是议论他人是非的闲人。有我这例子,母亲岂会在意这些。”
叶浔笑起来,洒脱地挥一挥小手,“那不就结了?你们大度,我也不会小气。”
她一时豁达通透,似是饱经沧桑;一时坦率赤诚,像是纯真孩童。裴奕凝视着眼前笑容甜美目光灵动的女孩,一时晃神。
叶浔抬手在他近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裴奕回过神来,笑了笑,“跟我说说,有没有什么很想要的?”
叶浔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她想心里踏实一些,想不再让祖父、外祖父担心自己。说白了,她希望手里的得力之人多一些,遇到事情能够帮她抵挡,日后的事能帮她早做铺垫。但告诉裴奕这些并不妥当,由此,她笑道:“想快些绣完两幅屏风。”
裴奕略显懒散地倚着座椅靠背,微微挑眉,“还有呢?”
叶浔摇头,“没有了。”
裴奕显得有些失落,“不能说一两件我能帮你的事?”
“那就帮我多去看望外祖父,顺道给他把把脉,他有时候太繁忙了。”
“这好说。”裴奕应允之后又道,“我给你找了两名丫鬟,会些拳脚,人也算伶俐,你要是不嫌弃,就将她们带在身边。闲杂人等,她们足以应付。”
叶浔一时失语。也许,他比她更了解她的处境吧?
“自然,我有我的私心。”裴奕语气慢悠悠的,目光慧黠,“我何时想见你也容易些。毕竟,过些日子,你要安心待嫁,不便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