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三爷捧着那碗土豆,像捧着碗金子,俩眼发直,浑身哆嗦。
“丫头,你老实说,刚刚那话是不是蒙三爷爷的?说实话,爷爷不生你气。”
“是真的。而且种下去,三个月就能收获,不贪水,除了天太冷的时候不好种,一年种三季没问题。”
杨三爷捧着碗哈哈大笑了好几声,又抱着碗哭了起来。
杨进宝此时也差不多要疯颠了,瞪着双牛眼抱着头叫不可能。
小鱼坐到杨三爷对面,正色说:“今儿我悄悄地回村子里来,就是想请三爷爷帮我个忙的。”
“村子里一直是种稻谷的,豆子和麦都种得少,咱们这儿雨水丰沛,当然适合种稻,但一旦遇上旱年,可没多少替代的粮食,灾年就难扛。这东西我也是无意间得的,只得了三个,在观里住的时候我试着种了,收了一大窖子,婶子是瞧见的。”
进宝媳妇早就傻了,听着小鱼提到她,连连点头作证。
小鱼把剩的那颗生土豆放到桌上,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盯着这貌不惊人还有些丑陋的块茎,仿佛那上面凭空生出朵艳绝天下的花来。
“我只是为了证明,这东西能当菜也能当饭填饱大家的肚子。窖里剩的那些,便一个也不能动了。”
杨三爷立刻点头:“不动,不动,谁也不能动。”
“三爷爷,我得的种不多,满打满算,不过够观后头大家帮我开的那二亩多地。我想着,如今我跟我娘不在村里,我将种这东西的经验教给进宝叔,请叔婶帮我看着那二亩地。过了三个月,照着二十石来算,能收上四十石的粮食。”
听着她说这话,杨进宝激动得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他人憨厚不多话,只知道不停地点头。
“四十石粮食其实也不能给全村人当粮食。得留下足够的种。”唐小鱼的双目发亮看着杨三爷,“三爷,小鱼这么些年都是靠着村里人拉拔着活下来的,现在是我报答的时候了。这头一茬种出来的,咱们全都留种。”
全都留种?留那么多作甚?
“我要给村子挣名声,挣光耀。”
杨三爷双目微眯,迟疑道:“丫头,你的意思是?”
“不可能只咱这一地遭灾,像咱们这样的村子一定还有很多今年会打不上足够的粮食,三爷爷,您跑一趟县衙,献宝贝!”
献宝贝啊!可不是宝贝吗?
一亩地能打二十石的粮食,不挑地头不挑节气,这可是天大的宝贝。
“可是,你说的这二十石,靠谱吗?”
杨三爷心里发虚,若种出来跟报的有差,差得远,那可是戏耍官家,欺骗朝廷的罪啊。
“您别就这样直接空口说白话啊!”小鱼笑了起来,“这东西的产量我是有数的,只要照看得当,只会多不会少。但咱不能把话对上头这样说白了。您得转弯抹角地找县官老爷先透个口风,请他着人留意着。咱们闷头种出来,到收成那天,当着他的面算,看咱说的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不止村里得好处,县官老爷报了上去也是顶大的功劳,就算是假的,达不到这么好,于他也没有损失,不过是多拨两个人的事儿。”
杨三爷想了又想,老爷憋得通红,猛地一拍大腿:“你说的对,若真能成,不止能解了饥荒,还能为村里的伢子们铺条大道。这事值得冒险啊!进宝你跟小鱼学着怎么整这地,我找人日夜守着那两亩地,断不叫任何人或牲口给祸祸了。明儿一大早,我就进城,托关系,看能不能见着县老爷!”
杨三爷想见县老爷还真的不一定能成,不过小鱼已经想好了路。
“三爷爷您先别急,这种好事咱不怕多些人摊功劳。我今天先教叔怎么切芽育苗,晚上我就回城里去,我先托人找找关系,能不能搭上主簿老爷,得了信儿我就回来请您老过去。”
唐小鱼事事都想周到了,杨三爷也不再拿她当个未成年的小丫头片子看,几人先约定要闭紧了嘴巴,事情一天没定下来,一天不叫外人知道。三个大人带着一个小丫头再次到了观后的地窖口子,看着里头堆得像个小山似的种薯,杨三爷老泪纵横,差点没跪下来磕谢天恩。
这只是小鱼用三个这样的瓜蛋蛋种出来的,若这些全都当种子种了,又能生出多少宝贝蛋啊!
唐小鱼丝毫不藏私,挑了几个土豆就回去手把手教进宝两口子怎么切种,怎么育种,地要怎么耙,育的苗怎么栽怎么加肥,直说到日头偏了西。
杨进宝亲自套车送小鱼回城里去,约好了出苗的时候再来接她回村,这才急忙赶三地回村里去。
唐娘子倚门等着女儿,从黄昏等到日落,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总算见着唐小鱼的影子了,免不了又是好一顿数落,直到唐小鱼赌咒发誓再不扔下她出门这才作罢。
忙累了一天,小鱼是头挨着枕头就睡了。
临睡前一刻,她脑子里想着的,是要怎么才能见到主簿老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