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果然便是阿菊。
成森见已相认,忙答应道:“外婆,你放心,我一定为你报这个血海深仇。”
老人紧接着急速地便问:“阿春,他怎样了?还活着吗?”
成森一听,却犯了难,竟不知如何回答。老人温柔地却盯着道:“我只要这一句,你要回答。”
成森便说道:“外婆,阿春先生……已经去世了。就在前几天。”
陈少鹏暗中捏了一下成森的背,俱都想着老人恐怕要承受不了,或者要大哭。但不料老人却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只是低垂了一下脖颈,便继续虔诚地举目向远方凝视。良久,不发一语,身子却如痴呆了一般。
成森慌了,忙过来抚慰道:“外婆,你不要这样。阿春先生虽然不在了,但是还有我妈和我啊。我接你回去,咱们一家人苦尽甘来,再也不会分开了。”
老人沉默良久,忽然道:“我知道他一定为我终生不娶,因为前些日子我去了我们相约的那个地方。他必然来到那洞里无数次,而我只到过一次。可是只这一次,却让我明了他的心。我以前是日本的妓女。来到中国,手上沾染了中国人的鲜血。所以我劝他不要在意我。他真地大可不必……可是他说他愿意。我非常相信他。在我被囚禁的那些年里,我一直都在想,他若为了我终生不娶,而我也必誓死要为他做最成功的中国新娘。我几乎用我的一生在做这件事情。你们看,我象吗?”
老人语言却极为明晰。成森立刻点头道:“外婆,您的风采只有我妈妈才能略及一二啊。虽然你年纪这么大了,可依然还是这么漂亮。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您了。”
老人微然一笑,轻轻拉过成森的手,把自己手中一块东西送至在他的手上。成森顿觉清凉湿润,十分舒爽。低头看时,却是一大块清莹透明的美玉,不觉大惊。顿时便恍惚觉得似曾是在冷月的地宫里见到过这块宝贝。老人笑道:“外孙,虽然我不知道我的夕阳现在怎么样了,但是看你这么好,我就知道她一定非常幸福。”
“外婆!”成森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试了几试,可就是没敢说出来,出口却是:“外婆,你想见我妈吗?咱们就走吧。我接你回去,你就见着她了。”
老人点了点头,说:“你随我到我的房间里去,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走,可以吗?”
陈少鹏与主持见有这么良好的结局,俱都十分地为成森欢喜。于是一起搀扶老人回到塔内。成森扶着亲人,只觉轻飘飘地,那柔弱的身子似完全已绵软无力。
回到屋里,老人仿佛不堪,坐在一张木椅上歇息了一下。陈少鹏倒茶水送上,老人低头持杯在怀,忽然苦笑了一阵,在那床帐前轻轻一洒,柔声说道:“阿春,你慢些走!”说着便站起来,又倒了一杯,逶迤着身子,轻轻走至床前,一只手持着,身子仍然委婉端庄,却是珠泪纷纷,摇摇沉沉听到那满山的菊花刷刷轻响,不由说道:“好不愚蠢的痴心人!你可知中国的男人顶天立地,一定要有大作为的。你为何不到战场杀敌,做一个人人敬仰的英雄,千古留名。为了一个日本的妓女,你却要付出一生的永伤!阿春,你留在洞里的书信和嫁衣,我都拿回来了。如今,你,你!留下我……好不孤单寂寞!”说完,便将那茶喝了半杯,另半杯又是轻轻一洒。然后很温柔地将杯子放落于桌上,便是羞涩地一笑,轻轻走入帐内。很快便垂下帘子,脱了鞋,双脚也随之收入进去。这番凄妄的神态竟将帘外的三人又看了一个目瞪口呆!
过了一会儿,成森试着喊了一声:“外婆!”
老人不再回应。三人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掀帐时,老人穿着大红色的一套绣袍,头上盖着喜巾,双手仍然合着,端端正正坐在帐子里,一动不动。
成森试了几试,没敢掀,最后是主持掀开了红盖头。只见老人紧闭双眼,身子一歪,便倒死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