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些无可奈何地看了看一副懵懂模样的沙邦粹,再瞧瞧那些同样像是没听明白自己说些啥的大武村中丁壮,栗子群无奈地摇了摇头:“咱们革命队伍里还有个老带新、熟帮生的传统,老同志要照顾新同志,新同志也要向老同志勤学多问!打从现在起,咱们就实行这老带新、熟帮生的传统做法,每位老同志帮助一位新同志背随身的包袱,尽快让新同志们熟悉咱们八路军武工队里的纪律!”
眼看着那些拄着家伙蹲踞在栗子群身边的老武工队员利索地站起了身子朝着自己走来,原本就扎堆拢在一块的大武村中丁壮顿时连连朝后退去,有几个叫身边同伴腿脚一绊,顿时摔了个屁股墩,呲牙咧嘴地朝着那些老武工队员叫唤起来:“长官行行好,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临出门老娘给了俩馍馍,牙缝里省出来面烙的干粮.......”
“我一家三口就这一件厚夹袄.......”
“家里穷,啥也没带出来,不信长官你看.......”
乱纷纷的叫嚷吆喝声中,七八个打从大武村中加入武工队的丁壮不是死死抱着怀里的包袱告饶,就是攥紧了显见得缝了几个钱的衣角闪躲,更有那格外各色的,索性一把拉开了裤腰带,光不出溜地露出了黝黑的身子,以示自己当真是一贫如洗......
看着那些大武村中丁壮张惶的模样,一群老武工队员禁不住停下了手中举动捧腹大笑起来,有几个老武工队员更是笑得蹲在了地上,倒是把那些吆喝求饶的大武村中丁壮闹了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强忍着心头笑意,栗子群使劲咳嗽几声,方才朝着那些笑得没了正形的老武工队员叫道:“一个个的傻笑个什么?你们刚加入革命队伍的时候,不也是这模样?!都不说你们,那就是冀南军分区李家顺李司令员,当红小鬼的时候都没穿裤子,赤精着身子跟着队伍走了三十里?攥着一把菜刀打了六仗,这才缴获了一支汉阳造?!”
虽说见着了栗子群一脸严肃吆喝着大家的模样,可那些笑得喘不上气的老武工队员却像是不以为意一般,脸上笑容不减,各自寻了个战战兢兢模样的大武村丁壮,将那些大武村丁壮并不沉重的包袱抓到了自己手中。
抬头看着一个朝着自己走了过来的老武工队员,半蹲在树荫下的沙邦粹连连摇晃着巴掌,将怀里一个不过坛子大小的包袱搂了个结实,身子也下意识地朝着莫天留身边靠去:“我用不着......我就跟着天留......”
抬手朝着回头看向自己的老武工队员摆了摆,栗子群倒也不强求,只是朝着莫天留开口笑道:“天留,往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听说这铁屏山里的山头路径,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今后咱们队伍的行动路线,可就得仗着你了?”
满不在乎地晃悠着脑袋,莫天留三两口吃光了手中的半拉白面硬馍:“这没二话!铁屏山方圆三十里,就没我莫天留不清楚的地界!我说大当家的,咱们从大武村出来的时候,你说要奔着铁屏山中的碾子村来?可这碾子村不过十来户人家,缺钱少粮,连丁壮都少......你带着人马来这儿干嘛?”
从怀里摸出一张粗糙的地图,栗子群压根也不避讳地将地图摊在了树荫下:“按照这地图上画出来的,碾子村周遭地势险要,进可攻、退可守,再加上......”
不等栗子群把话说完,莫天留已经不屑地哼道:“我说大当家的,你那地理图怕是画得不准吧?这铁屏山中碾子村,瞧着是只有前后三叉路能进能出、进可攻,退可守,可左近周遭山势压根都算不得险要。抛开那些光我知道的小路不算,大武村里人就能知道好几条近道能翻山进村,村子旁边的山上也都不少有砍柴的小路!大当家的要是想寻一处给大家伙安身的寨子......”
话说半截,莫天留已然看着栗子群的眉头紧皱起来,顿时便把剩下的话茬咽回了肚子里。而在盯着那张粗陋的地图看了好一会儿、再站起身看看碾子村周遭山势形貌之后,栗子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唉......真要是全信了这地图,怕是打起仗来就得出大事!”
像是很认同栗子群的说法,一名扛着弓弩的老武工队员低声附和着说道:“这地图还真是.......准不准的就朝着上头画,军分区司令部那些个参谋,就不能给咱们找点好些的地图?”
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支拿小布袋包好了的铅笔头,栗子群小心地在地图上做了个标记,这才叹息着将铅笔和地图收回了怀中:“就这样的地图,都已然是军分区司令部侦察科长归茂超豁出命去闯保定府才弄来的。听说这图还是大清国时候的画的,有些地方都还缺着呢!咱们清乐县武工队还算好,那宫南县武工队压根就没地图。听说刚到宫南县就折了三个,都是......”
同样说了个半截子话,栗子群猛地打住了话头,转头看着坐在树荫下的莫天留说道:“天留,这铁屏山方圆小二百里,哪儿地势险要、又能住人?还有,以后叫我队长,别叫大当家的!”
双手在大腿上一拍,莫天留顿时来了精神:“要说地势险要、又能住人的地方,铁屏山里倒是有好几处!不过离着咱们最近的就是茶碗寨,大当家的,那茶碗寨可算是个有来历的地界,听老辈子人说.......”
看着莫天留眉飞色舞、口沫四溅地朝自己叙述着茶碗寨的来历和现如今的情形,三句话里就得捎带上一句‘大当家的’称谓,栗子群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