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不转睛地看着余锁柱面不改色走到了门边,轻轻将那四支大枪依靠在了门扇旁,莫天留方才开口说道:“看着这位兄弟倒是个有胆子的?那索性一事不烦二主,辛苦你再走一趟内城墙里刘红眼的外宅?知道地头么?”
微一点头,余锁柱沉声朝莫天留叫道:“好汉爷叫我去那地界干啥?”
朝着被沙邦粹提着的刘红眼一歪嘴,莫天留低声说道:“这刘红眼从保定府的日本商号里弄来了些洋药,刚巧我们兄弟用得上!”
“这位好汉爷,我可算不得百味鲜饭馆这位新东家身边信得过的人物,就这么空口白牙的奔他外宅拿物件,怕是得空跑一趟?耽误了好汉爷的正事,我可是吃罪不起?!”
抬手把从刘红眼身上搜出来的装着大洋的口袋朝余锁柱怀里一扔,莫天留侧身让开了门口的出路:“不认人,可得认得钱,更该认得这装钱的口袋!跟那外宅里的娘们说,刘红眼今晚上要跟人谈一笔大买卖,拿药过来就能卖大价钱!一壶茶的功夫不见你带着药回来......”
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余锁柱,莫天留刻意提高了些嗓门:“我这两支枪里的子弹,可是够这屋子里的人每人来一颗了?!我说这位兄弟,你心里可掂量仔细了!”
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余锁柱紧攥着手中装钱的口袋走出了铺面大门,拔腿便朝着内城墙方向奔去。才不过一碗茶多点的功夫,紧闭着的铺面大门外已经传来了余锁柱那气喘吁吁的吆喝声:“给开开门,我回来了!”
开门看了看手捧着个胳膊粗的玻璃药瓶子、跑得浑身是汗的余锁柱,莫天留微微一点头,却又朝着余锁柱笑道:“还真是个能办事的麻利人物?得了,药瓶子搁下,再去把屋子里这些位爷们的裤腰带都解下来,四个人一堆给我捆一块儿,捎带着寻个物件堵住他们的嘴!”
毫不迟疑地招呼着在灶间门口扎堆看动静的厨子和伙计走到了铺面里,余锁柱一个个解下了所有人的腰带,再照着莫天留的吩咐将所有人捆绑起来,这才站起来看向了莫天留:“这位好汉爷,您吩咐的事情我可都照办了,求您高抬贵手,饶过了我们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伙计?”
把两只手枪一前一后地朝着腰上一别,莫天留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今天我们兄弟原本就只为来寻刘红眼的晦气,跟旁人无干!往后诸位要是觉着心里气不顺,那只管去寻刘红眼说道!来吧......把你和刘红眼也给绑上,我们兄弟俩这就告辞了!往后要有个山高水低、街逢路遇,到时候再论交情!”
示意沙邦粹将早被捏得昏死过去的刘红眼捆成了个粽子模样,莫天留伸手抽出了余锁柱的裤腰带,一边松松垮垮地在余锁柱手上绕了几圈,一边细着嗓门在余锁柱耳边说道:“这位兄弟,你这份人心,我们哥俩记下了,今天先委屈你,来日有机会见面,再谢过了兄弟!”
耷拉着脑袋,余锁柱也是细着嗓门应道:“这算不得啥委屈......好汉爷,我这儿多嘴说一句——再晚点儿街上就该有不少鬼子和皇协军巡逻队往来巡城,城门也早都关了!你们要今晚上出不了城......怕是就得有麻烦?刘红眼外宅里那婆娘方才就有点要信不信的架势,万一.......刘红眼那外宅住着的地方旁边,可就是皇协军治安大队呀?!”
“这你放心,我们兄弟有法子出城!”
随手抓了块顾老二等人吃剩下的干粮堵住了余锁柱的嘴巴,再一一吹灭了百味鲜饭馆里的灯烛,莫天留与沙邦粹两人飞快地溜出了铺面大门,直奔着不远处的废园子跑去。
一手搂着四支大枪,另一只手死死地抱着怀里那一大瓶洋药,沙邦粹一边跟着莫天留疾奔,一边压着嗓门朝莫天留低叫道:“天留......咱们是不是忘了啥事?!”
头也不回地狂奔着,莫天留随口答应道:“药拿着了,捎带还得了一短四长五件家伙,还能忘了啥事?”
“......队长!队长和老孟!?他们可人生地不熟的,咱们闹腾这么长时辰,他们俩去哪儿了?!”
猛地止住了脚步,莫天留转身瞠目结舌地看向了沙邦粹:“我还真......忘了个干净!”
急得连连跺脚,沙邦粹连声低叫道:“这可怎么办?!黑灯瞎火的,又不能开口吆喝,我们上哪儿去寻队长和老孟去?!这要是他们叫鬼子和皇协军给抓了,我们回去......回去可怎么跟大家伙交代?!”
不等莫天留开口接应沙邦粹的话头,从沙邦粹身后的漆黑小巷中,却猛地传来了栗子群压低了嗓门的吆喝声:“天留,棒槌,是你们么?”
霍然转身,沙邦粹几乎要大叫起来:“队长......是我和天留啊......”
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血腥味道的栗子群与孟满仓飞快地冲到了沙邦粹的身边。都没等沙邦粹再开口说话,肩膀上分别扛着两支大枪的栗子群与孟满仓已经异口同声地低叫起来:“快走,鬼子的巡逻队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