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瑞娟今天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比较显老，但她现在的年龄即便再往上加十岁左右，在这位年纪将近五十岁的出租车司机眼里看来，三十岁左右的女性照样能被司机大叔看做“年轻姑娘”。

从海州电视台到老街，再从老街到小关住院的医院，整段路程几乎囊括了半个海州市。对于单跑市区道路的出租车来说，能在下班交通高峰期以前拉到一段远途乘客，总比分别找几次散客来得省事。

从海州电视台到老街，路上的交通状况稍微有一点点不够顺畅。可从老街到青云山脚下的那所医院，一路上使用到的车速，倒少有要将车速降低的时候。

车速快，表示相同时间内能赚到更多的车钱，司机大叔的心情又怎么可能会不高兴？只不过他看着身后那小两口在小声说话，从那男孩子带了保湿壶上车这一点看来，司机大叔他约摸猜出：

“这小两口不知道要到医院探望哪个亲戚？”

即便不是出于“怕触霉头”的想法，司机大叔他也没打算参与到小两口的交谈里去。在司机大叔他看来，小两口说私房话，连他们自家的长辈都不方便插嘴，何况他这司机还是外人。

为了不打扰小两口说话，司机大叔他不但没多嘴插话，甚至当他觉得无聊的时候，也没打开收音机听广播。

司机大叔这似乎谨慎过度的行为，貌似是冷漠，其实却是对于陌生人的关怀，这正象征了海州人对待陌生人的友好。

海州人既重视旁人的隐私，也会积极回应旁人的求助，这正是海州人的优良传统之一。无论是本地土著，还是外来定居的新海州人，只有当他们能做到这一点的时候，才有资格把自己看作正正经经的海州人。

刘佳坐上出租车以后，一路上的交通状况十分顺畅。出租车只花了半个小时左右的功夫，就停在了小关所住那医院的大门外。

刘佳他手里提着保温壶，身体正蜷缩在车子后座上，一只手倒不太方便去掏钱包。他原本想让自己女朋友帮忙，往旁边稍微侧了侧身，打算让石瑞娟去他裤子侧边的口袋里拿出钱包来。石瑞娟却没理会，直接从挎包里掏出她自己的钱包，然后把车钱给付了。

于是刘佳下车以后，倒是假模假样地与自己的女朋友客套着：

“这怎么好意思啊？”

“胖子你这人真不会撒谎喔，想与人家客气的时候，笑起来应该更有诚意点嘛。”

刘佳“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现在心情不太好嘛。”

石瑞娟“嗯”了一声，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男朋友的手。其实她现在想缩到男朋友的怀里去，只不过今天的温度稍微有点高，现在又没吹着空调，大面积的肢体接触还是可免则免啦。

女实习记者她现在这么想，她的男朋友刘佳自然也会这么想。两人刚才在有空调的出租车里已经彼此搂抱了好一阵子，眼下倒没什么“非温馨一把不可”的想法。

所以两人今天自下了出租车以后，只是一直牵着彼此的手往前走，小两口连手臂都没有搂在一起。

海州人生活习惯里那种貌似异常的“热情”，那种即便热心助人，也格外注重受助者隐私的习惯，是否是由于一年中气候大多属于炎热，所以人与人之间习惯要保持一定距离。基于这“怕热”，才形成了那种习惯？

这真是一种称得上是“脑洞大开”的想法。

小两口刚下出租车的时候，就同时注意到眼前发生的事情。

医院的大门内侧现在挤满了人。

医院大门周围的围墙只是钢筋栅栏，栅栏之间并没浇灌大量混凝土。与其说这是医院的围墙，还不如称之为“医院的篱笆墙”。

小两口手拉手地走下医院大门旁边的小斜坡道，由于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比其余人高出一点，这才看清眼前的人群并不是什么“密密麻麻”，而是呈空心环形，将中间某处围成了一个圈。

从这包围圈的形状看来，刘佳和石瑞娟小两口不约而同地同时想到：

“该不会有人故意堵着医院大门闹事吧？”

作为情侣，有些时候还真是“心有灵犀”来着。

刘佳从小到大最常做的事情，除了磨练厨艺以外，就是打架闯祸。他自然不可能是什么怕事之徒，反而比较喜欢故意找别人的茬。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是在主动纠正自己觉得错误的事情。

而从小就想成为一名记者的石瑞娟，小时候其实也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小八婆”。她虽然不常出面制止自己反感的事情，遇到突发事件也绝不会吓到“呆若木鸡”。象她这样的人，其胆量当然也不会太小。

都不怎么怕事的小两口，如果眼前的大群人是冲着自己两人而来，估计多少会有些害怕。眼下虽然看不出人群聚集的原因，但这人群注意力集中的方面，分明是在包围圈的内侧。

既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小两口自然不觉得紧张害怕。

由于轻易就能看出的原因，小两口开始硬往人群里挤。他俩现在要去医院的门诊大楼，如果不从这人群里硬挤过去，就只能象古装动作电影里演得那样，先飞身跃起，然后脚下踩着“人头梅花桩”，从医院大门一直往目的地飞过去。

那种一看就知道靠钢丝吊起的电影特技，在现实中自然不存在所谓“人肉陆地飞行”的本领。即便现实中有如此神奇的技能，刘佳和石瑞娟两人眼下也都不懂。

所以两人现在分成一前一后，勉强算是纵向队列。刘佳将手中原本提的保温壶交给石瑞娟，然后走在前边，主动为自己及女朋友开着路。

石瑞娟则紧紧地跟在自己男朋友的身后，以免被拥挤的人群给挤散了。

这儿可是海州市区，即便走散了，她其实也能找到回家的路。可眼下如果被别人挤开，一旦离了自己男朋友的身边，她再想凭自己的力气挤出这拥挤人群，倒是满有挑战性的事情。

刚才从外边看起来，人群似乎正包围着中间那几辆车。

等挤进人群里以后石瑞娟才发现，在包围圈的正中，其实与那几辆汽车之间还有一小块空地。空地里分两侧站着几名中老年人，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头破血流，伤势看起来不轻的小伙子。

连芳龄刚过二十岁的石瑞娟，也能把身上有伤的那两人称为“小伙子”。这么说来，那两个鼻青脸肿兼衣服破烂的年轻人，肯定还没成年，即所谓“未成年人”。

由于事不关己，走在前边的刘佳对突发情况并不十分关注。他现在只急着往外科的病房区赶，想尽快把保温壶里的汤带到自己兄弟那里。

他现在的头脑倒比昨天早上清醒得多，所以不打算往明显在起冲突的地方凑。要不然，他肯定会下意识挑人少的地方走，然后挤到包围圈正中的空地里去。

挤在医院大门前的人群，其实就是些在看热闹的围观群众。而被人群所围观的“热闹”，正是站在人群中央空地上的那两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