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遮住半拉眼的三角眉梢提了起来:“让你提就提,你以为我办不到么!”他一沉脸,阴戾之气有如实质。
朱平安适时低下了头,恰巧避开了他暴虐的眼神:“不是,是我真的没什么想要的。”
魏忠贤越发惊讶了,自掌权来鲜有人面对自已疾颜厉喝还能保持平静从容的,这个小子虽然低下了头以示柔嘉,但那只是表面,他的心里并没有一分一毫惧怕。若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他这个秉笔大太监可真是白干了。
“跟我回京吧,别在这个地方呆着了。”魏忠贤仰起头想了想:“——要不收你当儿子罢?”
四周柱子上,桌子下,门旁边,院子里响起一片咬牙抽气声,太特么惊人了!
往常就见无数人哭着喊着求他收干儿了,人果然得活到老学到老啊,谁能想得到,魏忠贤也有一天反过头求着别人当他儿子,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得有多看重才能让他做到这一步?
朱平安同样吓了一跳,给你当儿子?
那不是老鼠给猫当伴娘,这世界得有多疯狂?
“公公门下人材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这个人贱皮贱命,天生无大志,就想赚点银子好吃好喝过上一辈子。您看得起我,我挺感激的,不过你就当我是烂泥扶不上墙,放了我吧。”
居然拒绝了,这让朱平安收获了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注意,包括魏忠贤本人。
魏忠贤很不高兴很不爽,阴沉下了脸:“妈了个巴子,你小子还真不识抬举。”
朱平安耸了下肩,心道随便你骂,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可不想几年后被贴上魏党的标签,被人唾骂追杀。
“朱平安,你早晚会为今天的拒绝后悔的。”
如果后悔,让后悔来得更猛烈些吧——
朱平安点点头:“您圣明,是我不识抬举。”
看着他一脸混不吝的模样,魏忠贤忍不住哈哈笑了。他自掌权柄以来,朱平安是除了客氏之外,唯一敢在自已面前随意说笑的一个人。
虽然他面上装着很怕,魏忠贤知道他心里并没有真的怕。魏忠贤挺喜欢这种感觉,眼前这个少年就象天上的太阳,任何靠近它的人都会感到温暖。
之后剧情发展的大出所有人的意料,尽管儿子虽然没有收成,但魏大太监没发火还留着吃了顿饭。
众目睽睽之下,朱平安该吃吃该喝喝,谈笑自然。不管他说什么,魏忠贤貌似都挺爱听,时不时的给他夹个菜倒个酒什么的,好象坐在旁边不是魏忠贤,而一个伺候主子吃饭的老太监。
这节奏太不正常了。
酒足饭饱之后,朱平安告辞回家。
魏忠贤有些恋恋不舍,拉着朱平安的手:“小子,你再想想,跟我回京好不好?”
朱平安还没有说话,旁边楚慈冷声道:“我们那里也不去!”
魏忠贤惊了一跳,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朱平安连忙拉住楚慈,向魏忠贤陪笑道:“公公莫生气,他是我的保镖,这人不会说话,直来直去的,您可别见怪。”
说完对楚慈施了个眼色,后者怕给他惹祸,忍着气转身出去了。
看了一眼他紧张的神色,魏忠贤忽然诡异笑道:“真的是保镖?”
“啊——”朱平安随口应了一声,突然发现魏忠贤那张脸笑得有些古怪。
魏忠贤切了一声,挥挥手:“滚吧,小猴崽子,记着,咱们的缘份还没完呢。”
转过身却笑了,我呸!一个假小子,敢在老子面前装?
哼,蚊子打我眼前飞过,老子一眼都能分出公母来。
活该你小子单身,老子就不跟你说,急死你。
魏大公公觉得扳回了一局,志得意满的回去了。
朱平安没有在周村逗留,第二天就返回明水了。
这一趟周村之行可谓跌宕起伏,惊心动魄。
不过高风险的背后,成果也是丰硕的。
神仙榻的声名经此一役后再次攀升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迟称鑫的下场让那些蠢蠢欲动想着分一杯羹的人完全没了心思,谁也不敢了……魏大太监都发话了,仿冒者死全家,没人敢惹得起。
周村往东二百里,有一座山,名为乱石山。
山巅背风处一户小小茅屋,静悄悄的。平时除了松涛草浪,什么动静都没有。
柴扉半开半掩着,院里野草长了半堵墙高,入目处全是断瓦颓桓。
今天下着雨,细细沥沥的不大,雨丝密得象帘。
南宫英雄吡牙裂嘴的跪在草丛里,望着那风大点就能吹倒的两扇门,整个人就象掉进汤锅里的鸡。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叹了口气。
南宫英雄支愣着的头瞬间就低下了,哆嗦了一下:“师父——”
声音还挺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