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余倩,无论学历、资历还是工作能力,都十分出色,戴总也极喜欢,无奈李浩民担心她太聪明,有一天会取而代之,所以一直对她很打压,两人现在的关系,己逞剑拔弩张之势。
我阴暗地想:让他们斗好了,河蚌相争,渔翁得利!
一转眼,我就进公司六天了,并在第二周的周一,参加人资部例会。李浩民先是简单对前一周工作做了总结,并对下一周做了展望后,然后让大家提出各自的看法。
许小滚说:“有人复印、传真不签名。”
黄阿兰说:“清洁工大厅扫得不干净。”
接下来,大家也纷纷发表意见。
尽管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李浩民还是一边认真听着,一边保持风度地微笑。
轮到余倩了,她张口就道:“我们人资部的会议太多了,周一,部门例会、周二,部门公文写作培训;周三,新员工培训;周五,公司周末舞会,只有周四是空闲的。”
这真是语出惊人,等于直接把矛头指向李浩民,大家立刻面面相觑!
我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按理,她该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深谙职场生存法则,怎么可以如此意气用事呢?把上司当成敌人,也等同于站在所有同事的对立面了,就越不能升职了呀?她难道不懂?
公议室因为她的发言,火药味很重,一点都不和谐了。
李浩民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打着哈哈道:“我们部门的会议哪里算多了?我以前还是打政府工的呢。闲时一杯茶看报纸,想打牌就打牌,想下班就下班,忙时呢,一天要赶几个会场,都没感觉到累呢。现在你们才做多少事情啊,怎么就感觉到累了呢?”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晴!在我心里,公务员是高不可攀的,像我那个做工商的三表舅似的说话掷地有声,像我同学申小英那样从此生活优越,怎么可能外出打工呢?
想到这里,我仰慕地望着他,不解地问:“那你怎么不继续做下去呢?”
他大约等的就是我这句话,立刻眼晴一亮,开始慷慨陈词起来,像在台上讲话一样。原来以前,他是内地某县机关一名公务员,还是县长秘书,可惜,县长调任后,没有带走他。而新来的县长,理所当然带来了新的秘书,他则被打到轻工局做后勤。由举足轻重的县长秘书到可有可无的轻工局后勤,这其间的落差,是他无法容忍的。
做了三年后勤,仕途不见任何起色。正在这时,县毛巾厂快破产了,时任县长仿佛才想起他似的,安排他去做书记兼工会主席。说是提拔,实际上是替人家收拾烂摊子。当然,这是他后来才悟到的。但就算当时能看穿又怎么样?上面既然决定了,他一个无权无财的轻工局后勤,除了服从,还能翻多大的浪?
那两年,正是各个企业破产清算转轨转制的两年,化肥厂当然也不例外。改制完全是强制推行的,不管企业现状如何,一律引进战略性投资者,实行股份制。改革在当时是大趋势,谁敢反对改革,就等同于反党******主义!允许改革犯错误但绝不允许不改革,不换思想就换人!
直到那时他才明白,他到化肥厂的真正作用,其实就是配合上级把厂子卖掉。这在当时,是组织上的高度机密,谁也没有明说,工人们当然更加不知情了。他们大多数人,竟然真的相信,改革是准备引进战略性投资,就是把化肥厂做大做强!所以,工们们还群情高涨地要求这个改革那个改革的,非常投入,谁也不会想到,所谓的战略性投资,只是引进一个房地产项目。
曾经热火朝天的化肥厂成了历史,再后来,连轻工局都撤销了。他这个书记和普通工人不同的是,并没有直接下岗,关系被挂到了人事局,身份是“待岗”。所谓待岗,意思是如果有岗位,组织上自然会安排他的。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他就像一块抹布,被人用过了就扔了,不扔也该干了、硬了,晾在那儿也是多余。
一心想当官太太的老婆更是整天鼻子不是鼻子、眼晴不是眼晴的,自认怀才不遇的他哪里受得了这窝囊气,一怒之下,不顾老婆的劝阻,辞职南下。一年之后,老婆便和他离了婚,留下一个还在读小学的儿子。
我听得简直呆住了!李浩民所在的福建与王磊所在的湖北,简直是千里之遥,但企业改制,却惊人地一致!这样一联想,我对李浩民越发敬重了起来。
没想到,因为李浩民临时添加了对自己的讲述,散会后,己经快到十一点了,连循环大巴都没有了,我们只好三三两两地步行回宿舍。借着还算明亮的路灯,我这才发现,和我并排走的余倩冷着脸,十分不耐烦!
为了缓和气氛,我由衷地说:“李总助真的了不起呢,竟然还做过县长秘书。”
倪顺敏连声说:“是呀,是呀。”
余倩却牢骚满腹:“每次来新人都讲,我至少听过八百遍了,耳朵都起老茧了。”
她这话说得未免太煞风景了,前面的姜一刚却回头附和道:“我也是!”
回到宿舍,轮流冲了凉、洗了衣服,己经是凌晨一点半了,我躺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很快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