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我做过的厂不少,但像这样明目张胆炒工人的工厂,还真的是第一次见,简直无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竟然刮起了台风,台风咆哮如雷,把天和地搅成一团。马路上所有的车辆都趴着不敢动,看不到一个人影,却见垃圾、废料满天飞。公司大门写有“富步”字样的标识牌,眼睁睁地就不见了,一点声息都没有。有的楼房窗户没有关好,整扇窗子就被拽了下来,到处都能听到玻璃的碎裂声,紧跟着电闪雷鸣。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忽然手机响起来,我赶忙打开,是向霞焦急的声音:“海燕,你在哪儿?王董正在到处找你呢!”
我吓了一跳,放下电话后,就对赵新华说:“王董找我了,我得赶紧回去。”
赵新华十分诧异:“只叫你?没叫我?”
我立刻意识到什么,摇摇头。我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安,对我,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敌意。
我为了不让王董久等,顾不得外面的狂风暴雨,立刻走出车间,冲进雨中。因为风太大,我感觉自己快要被刮起来了,只好扶着墙,一步一步往行政办公室挪。
忽然,我感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迎面打开,我还没来得及躲,就感觉头脑“懵”地一声响,一个硕大的纸箱落在我面前,又立刻被狂风卷走了。好不容易走进办公室,我浑身早己经湿透了,狼狈万分。
我原以为,厂里出了罢工这样的大事,王董他们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呢。没想到回到办公室,几个香港经理、副总工作如常,王董平静地坐在自己办公室里,正在和本地厂长谈着什么。那个厂长长得并不像本地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十分和善。
我很为自己没能阻止罢工感到羞愧,担心被王董指责,迟疑地站在总经理办公室前,不敢进去。没想到,王董看到我,立刻招手让他进他办公室,并介绍说:“海燕,这是本地的麦厂长,以后厂里有事,你不必经过我,可以直接和他联系。”
我连忙招呼:“麦厂长好。”
麦厂长冲我笑笑,转回头继续和王董说:“这次罢工,尹董很生气,己经通知村里所有工厂全部加班,没事也要加班或组织工人会餐,没钱村里给,反正不能把工人放出去,人民内部矛盾人民币解决。”
王董竟然差点笑出声来:“尹董会为罢工生气?这样的罢工也算罢工吗?不过是小伙计向东家讨工钱罢了,能成什么气候?不过这次我正好刚刚接了个大单,又赶上你们实施新的《劳动法》。所以,请你帮我问清楚尹董,有什么办法让劳动局不要插手。只要劳动局不插手,就不会闹到外头去。还有那些记者,怎么打发你知道的,要多少钱和我讲一声就行了。”
麦厂长却摇摇头:“这次恐怕有点难。”
王董不以为意道:“有什么难的?工人罢工不就是谈条件吗?谈就是了,我以前又不是没谈过。他们的要求如果过分了,那只好麻烦你请警察。不过,你们的政策这样变来变去的,确实让我很不安呐。”
麦厂长有些不高兴了:“无论政策怎么变,我们保护投资环境的政策从来没有改变过。只是现在上头强调全社会的和谐,尹董不希望搞出事情来罢了。”
王董冷哼一声:“你还说没变?以前那些工人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砖头瓦片、螺丝零件、提线木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哪里敢有半句怨言?就拿去年来说,村里那么多家工厂罢工的,还没等到厂里和村里打招呼呢,警察就直接把人带走了,哪个工人还敢闹?你看现在怎么样了,就因为有你们的新《劳动法》撑腰,他们竟然敢罢工了?竟然敢跟我谈条件了,真是反了他们了!”
麦厂长似乎感觉到理亏了,很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只好说:“去年是去年啊。你也知道,今年上头搞出个新《劳动法》,今时不同往日了嘛。总的来说,你也不希望把事情闹大吧,搞大对你和村里都没有什么好处。只要你不闹大,劳动局那边由村里搞定就是了。”
王董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点点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另外,我现在最怕监察大队的那帮人,每次又是摩托车又是警笛的,威风得不得了,真有事情找他们,他们逃跑得比兔子还快。”说到这里,他好象想起什么,警惕地问,“什么叫闹大?你所说的大小是怎么定义的?”
麦厂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很显然,这个问题也把他难住了,他望了望我,忽然说:“小杨,你是人事主管,你和王董讲讲新《劳动法》吧。”
王董也道:“你们内地人的事情,我是搞不懂的,还什么新法旧法的。小杨,你仔细给我讲讲吧。”
我对他们的话有些似懂非懂,终于逮住机会问:“尹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