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从那以后,袁主管看我的眼光,就多了几分内容,甚至于有几次,我主动和他说话,他都懒得理我。胡秀秀看到我,更是远远地躲开!
我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便发誓以后再也不管这类闲事了。
因为我处理劳资关系有方,在别的公司罢工风起云涌的情况下,富步还能保持正常的运作,实在是非常难得的。现在,公司从员工、组长、主管甚至香港人,都对我尊重有加。
甚至连麦厂长都时常夸奖我:“杨主管,富步能有今天,你功劳可是不小啊。”
这让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是,我感觉王董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的。特别这次从美国回来,他好像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
一个周日的午夜,我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小杨,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我立刻醒了,竟然是王董!
我赶紧一咕碌爬起来,看看手机,才两点,这个时候,他找我有什么事?难道是对我不怀好意?但听他的声音很低沉,怀绪也不高,似乎又不像。
我疑惑地走进办公室,却看到办公室内灯火通明,王董和孙军及财务部的人正在吃盒饭。看到我,孙军冲我点了点头,收拾了盒饭,很快和财务部的人退了出去。
王董歉然道:“小杨,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把你叫起来。不过,我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想和你商量商量。”
我小心翼翼地问:“什么决定?”
他叹了一口气,将身子向后一仰,疲惫地说:“你知道,我们富步是做贴片产品的公司,面对的是国际市场的残酷竞争,再加上现在的金融危机,公司己经好久没做过大单了,只能零碎做些小单。再这样下去,恐怕也会步那些倒闭鞋厂的后尘了。”
我摇了摇头:“怎么会呢?你说过的,我们是NK的加盟厂商,订单不成问题。”
他苦笑了:“那是对外宣称的,事实上并非如此,公司的情况远没有那么乐观。比如做一双NK鞋,在中国生产成本是18美元,在美国市场价卖139美元,在中国专柜甚至可以卖到上千元人民币。除去中间环节,NK公司可以轻松赚到最少15美元的品牌费,而我们公司拼死拼活却只能挣到1美元的加工费,盈利空间非常小。所以一直以来,公司只能依靠劳动力低廉的优势,向下寻找发展空间,这也是珠三角‘三来一补’企业的普遍困境。我们必须以同等备用金做台帐抵押,银行才能开出信用证,这又加大了资金成本。现在,NK集团再次提高了门槛,要求我们公司降低成本,否则,下一批订单应试给别家,限期是明天早晨八点。”
我心里一紧:“这是最后通谍吗?”
他点点头:“这几天,我在中国和美国之间飞来飞去,飞得四肢都快麻木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疑惑地问:“为什么公司一定要和NK捆绑在一起呢?我们不接受他们的条件不行吗?”
王董坚决地说:“当然不行!我让你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件事。NK有核心技术,后面还会有一系列大订单。但是,如果我们这次拒绝降价,就意味着我们失去NK这个大客户了。NK也是吃准了我们的处境才开的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实在是我们的竞争对手太多了。NK除了在大陆有不少加盟厂家,在越南等地还有。当然,我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可是NK毕竟是我们的大客户呀,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我们怎么能丢掉呢?”
我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希望我能说服工人降工资?”
王董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要说降工资,降工资太难听了。但我刚才和财务算了一笔帐,如果我们每双鞋的代工费降低六美分,这一单就能做平。做平了这一单,就会为我们下面的单赢回时间,还有机会的。”
我吃惊的瞪大眼晴:“不降工资,你的意思是让他们白做?”
他不高兴地看了看我,再次摇头:“我怎么会让他们白做呢?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每天免费加两个小时的班,不要多,只要两个小时就够了,行不行?”
免费加班两小时竟然不叫白做,竟然不叫白做!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狐疑地说:“你的话,我有没有听错?”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没有听错!”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提议道:“或者,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暂时外发一部分给别的工厂加工?”
他坚决地说:“绝不可能!NK方面这批货要得急,质量也要求很高。如果发给别的厂做,出现一丁点差错,都有可能影响这批货的正常交付,也会影响进一步的合作。所以,我绝不能让这块到嘴的肥肉被别人抢去!”
我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
他坚决地说:“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知道这是个很艰巨的任务,让你去说服工人很难办到。但,只要你办到了,我马上升任你为行政人事经理,并将你的工资升到每月六千元!”
我一时有些头晕。人事行政经理、六千元月薪,这都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现在竟然就摆在我面前了。所谓的实现自我价值,不就是职位和钱吗?虽然这职位和钱,必须以牺牲两千多名打工兄弟姐妹的利益作为代价!但是,王董开出的筹码,实在是太打动我了。
所以,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尽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