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董和向霞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容光焕发的。跟在他身后的向霞挽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一件崭新的粉红色吊带裙把她映衬得更加风姿绰约了。我不由想起躺在医院里的朱平和龙珊,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看王董心情不错,我赶紧跟进办公室,拿出填好的《工伤申请单》,理所当然地说:“王董,请你签个字。”
没想到,他把《申请单》往旁边一推,不紧不慢道:“她们两人只是普通作业员,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公司的时间应该不长。”
我点点头:“是的,龙珊五个月,朱平只有三个月。”边说边把两人的《入职申请表》递了过去。
他看后,脸上露出笑容:“你看看,虽然富步是龙珊进的第一家厂,但龙珊不会有生命危险,估计是她自己的抵抗力太低。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她的医药费我们可以不用管她了。至于朱平,她在来富步之前,在YY鞋厂做过五年。她己经是重度苯中毒了,根据推断,她应该是在YY鞋厂就己经患病了,更与我们无关了。”
我立刻目瞪口呆!虽然朱平在YY厂做过五年,但也不能说富步就没有一点责任吧。但我不敢这样说,只是表情复杂地望着他。
他亲热地拍拍我的肩:“海燕,你还是太年轻了呀。你知道嘛,公司由当初十几个人的加工厂发展到现在的规模,我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呀。所以,花出去的每一分钱,我都要看能不能带来利润啊。”
我还是不死心,结结巴巴地问:“你的意思是,公司不必再管她们了?”
他把手一挥,坚决地说:“对,不用再管了,让她们去和YY交涉吧,你知道YY吗?”
我点点头,老实地回答:“只听说也是台资厂,别的不太清楚。”
他有些气愤说:“YY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制鞋王国,在全球拥有十多万员工。东莞的YY主要承接NIKE和ADIDAS两个品牌的生产,间或有很少数量的REEBOK定单。他们赚了那么多钱都不给员工体检,现在好了,他们做了五年的员工进我们厂只做了三个月,得了病却要我负责,你想我会做这个冤大头吗?”
他说得确实也有道理,我不由随声附和:“是啊,主要责任应该是YY。”
虽然我并没有提出异议,但回到座位,望着两张作废的申请单,我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晚饭的时候,我看到陈铁,他焦急地问:“怎么办?公司会不会付医药费?朱平病得太重,洪涛也没什么钱,医药费贵的要死,两个人的钱加起来也支撑不了几天了。”
我摇摇头:“可能,有点难度。”
他眼晴像是要冒出火来:“人都这样了,厂里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我看了看四周诧异的眼神,只好换了口气:“你别急,这件事,厂里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再说又不是朱平一个人,还有龙珊呢。”
他这才稍微消了气,满怀期望地看着我:“离开医院时,我和洪涛拍着胸脯保证的,我说我和你是老乡,你心肠也很好,你一定会帮助他们的。”
我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他:“不能叫他们这样被动地等,你让他们去找法律援助中心和厂里交涉吧。”
他立刻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
自从那天和王董在外面一夜没归后,向霞几乎每天都有新衣服换,越发显得明艳动人了。只是她的脸上,却再也没有了往日无忧无虑的笑,而是满怀心事。
一天晚上,她竟然提着几份熟菜和酒跑到我宿舍,闷声说:“海燕,陪我喝几杯吧。”
我看着她这反常的举动,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她却胡乱把菜和酒放在桌子上,连喝了三口后,忽然哽咽起来:“我和男朋友分手了。”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你们是大学同学,感情不是一直很好的吗?”
她越发难过起来:“是,我们感情一直很好,现在还很好。但是,我哥哥得了肾衰,需要换肾,换肾就需要钱。可就算把他的全部家底拿出来,才不过三万元,够干什么用的呢?”
我立刻明白了什么:“那你?”
她惨然一笑:“我自己也没钱,但我身子还算值钱呀。早就有人要买我的身子了,我不卖。现在,我不得不卖了。可惜,签一年合约还不够,要签三年。”说完,又猛地灌了一口酒。
我怕她醉到不醒人事把什么都说出来,到时候酒醒了,一定会后悔和我说这些的。
所以,立刻拿开她的酒杯,正色道:“你喝得太多了,再喝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