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骂人:“救人要紧,想个屁啊想!”但这句话,我还是生生咽了回去!
就这样,我一边应付着患者家属,一边想方设法招工。不但患者家属不好应付,工人也从没有过的难招,这让我每天都焦头烂额。
王董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了。
我知道,现在各厂民工荒,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被动等着工人上门了,必须主动出击。于是,我和邓英、黄志强三人轮流坐着厂里的面包车,到各工业区张贴广告,包括广告牌、电线杆、桥洞等,所有空白的地方,不管是否违法,就想方设法去贴。
在张贴过程中,经常能遇到同行。有一次,甚至看到YY鞋厂的缪经理也鬼头鬼脑地在一根电线杆上张贴招工广告。
我奇怪地问:“缪经理,你们厂那么大,待遇又好,也需要这样招工吗?”
缪经理摇摇头苦笑:“有什么办法?你知道,我们厂是大厂,老工人很多。如果按照《劳动合同法》,要补偿工人一大笔钱的。于是,厂里一时间鸡飞狗跳,这边辞退那边跳楼,我天天跟在后面擦屁股,整个乱了套。你想,老板也不是傻子,他哪里愿意给工人铁饭碗?所以,想尽办法清理老员工。现在,老员工被清理差不多了,只好重招新人了。”
我吃了一惊:“你们厂原来几万人呢,老员工可不是个小数字。好象去年省政府看到很多工厂大批辞退工人,也慌了,就出台了一个文件,凡是辞退20人以上的必须报批。你们清理那么多老员工,是怎么做到的?”
缪经理摊摊手:“那有什么用呢?省政府说不能一次性辞退20人,那我们就一次性辞退19人呗。再说了,一性次,一天可以分好多个一次性呢。”
我心里一寒,不由想:新《劳动合同法》的实施,对工人到底是利呢,还是弊?
我望着空荡荡的工业区,无奈地说:“年前又是雪灾又是辞退的,现在东莞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再找不到工,我都要被老板骂死了。除了这样被动地等,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吗?”
他想了想说:“听说你们公司以前的人事行政经理赵新华在镇上开了一家‘新华劳务派遣公司’,我正准备去他那里看看呢,能多招一个,多招一个呗。”
赵新华?这名字让我一个激灵,我想起以前和他之间的过节,摇了摇头。
可是,当我疲惫地回到公司,却看到王董的脸色比冰还冷。
我连忙迎上去,胆怯地说招呼道:“王董。”
他却劈头就问:“今天怎么一个人都没招到,你们人事部的人,难道都是吃白食的吗?”
我嗫嚅道:“别说招人了,路上连个人影儿都不见。不止我们难招到工,YY厂也是如此。”
他却不耐烦地把手一挥:“我不想知道原因,我只要结果,结果你懂吗?三天内再招不到人,你们统统给我滚蛋!”
众目睽睽之下,我顿感无地自容。办公室的同事望着我,一脸的幸灾乐祸。我知道,之前的得宠早已让他们怀恨在心了。
痛定思痛,我忽然明白:这世上,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
所以,我决定放下个人恩怨,直接去找赵新华。
镇上最具标志性的一家酒店顶楼,我看到了“新华劳备派遣公司”的牌子,金光闪闪的,看上去十分气派。派遣公司办公室并不大,加上赵新华在内,也只有六个工作人员。
赵新华似乎又胖了不少,头发疏得油光发亮,看到我,紧紧握住我的手:“杨经理,欢迎欢迎,快请坐。”
他热情得仿佛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过节似的,这让我有些不适应,只好没话找话说:“赵经理,不,赵老板……”
没想到,他哈哈大笑,笑得十分得意:“别叫我赵老板,我现在是司令,农民工司令,明白吗?哈哈哈。”
我心里骂了句:“靠,还司令呢,你以为自己是土匪呀。”但还只得改了口,“赵司令,你这个派遣公司是跟劳动有关系的,怎么不在劳动局楼上租几间房子呢,又便宜又沾光。在这酒店,多贵呀。”
没想到,他不屑一顾地撇撇嘴道:“切!不是我小看他们,劳动局那帮官僚,他们懂得现代劳务关系吗?我若租他们的房间,谁沾谁的光还不一定呢。我们的派遣公司是一个代表潮流方向的新生事物,只能让制度跟上我们的步伐,而不是让我们的步伐来迁就制度。”
这话说得豪气干云,让我不得不心生仰慕,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啊,肯定是比我这个流水线出身的打工妹强多了。
经过交谈,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劳务派遣。就是他到全国各地的落后山区把工人招来让企业使用,这样就可以规避三险和长期合同,他则坐收管理费。
那些交过保证金的他负责买三险;那些没钱交的人,人没到公司就己经欠下了债了,有四个月是给他白干的。另外,他每向工厂派遣一名工人,厂方还要倒给他两百块钱,真是一本万利呀。
总之,这个所谓的劳务派遣,就是钻新的《劳动合同法》的空子,空手套白狼的买卖,简直是一本万利呀!
我暗想,赵新华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想到自己还在为一月六千元疲于奔命,不禁心生愧意,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赵经理,不,赵司令,也给我们公司派遣两百名员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