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馄饨下得当然快,中年男子进去大概六七分钟,就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只见一只只馄饨皮薄馅足,但都囫囫囵囵,没有任何破相,可见这做馄饨皮子的功夫真是到家了。上面盖着几片紫菜,撒着数十根豆腐干丝,汤冒着热气,几片碧绿的葱叶漂在上面,汤面上还有星星点点的晕油星滑来滑去,汤底里有十数只小虾米。
冷箫遇接了过来。他从来到天晴A星就再也没有吃到过馄饨。现在他看到这碗馄饨,简直惊呆了。勺子已经放在碗里,他迟迟不肯动勺,而是一个劲地傻看着。
中年男子有点纳闷:“小伙子,你快点吃吧,不然就焐烂了。馄饨最怕焐。”
冷箫遇仍然没动,他的思绪早已随着馄饨的热气飘飞到了另一个世界,就是那个让他永远无法忘却的星球——地球。在地球上,他有着各种儿时的美好记忆,特别是爸爸和自己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这碗馄饨跟地球上的馄饨从外观上来看,简直是一模一样,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觉得自己从十四年前来到这个星球开始就一直是在梦里,只不过自己一直没有找到破解这个梦境的方法。
他想到了车祸,想到了爸爸,想到爸爸被卡在车里看到自己的时候那一丝欣慰的笑容……一滴眼泪不自觉地从左边脸颊上滚落下来。男人跟女人哭的时候的最大区别往往是男人都是无声的哭泣。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中年男子看到这般情景有点不知所措,不过男人还是懂得男人的,他没有多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冷箫遇拿起了调羹,舀起一只馄饨,轻轻的吹了吹,咬了半只。居然还是那种带着味精的咸鲜的味道,而馅里面居然还有一丝甜味,完全是江南水乡的那种特有的风味。全肉馅,里面还有剁碎的开洋(就是海虾剥壳后晒干),这种开洋全肉馅是中国江南地区对外售卖的点心店最普遍也是最经典的。一般如果家里自己吃的话都会加进各式的素菜作馅,譬如青菜、芹菜、韭菜等。
冷箫遇停顿了片刻,用左手擦了擦左边的脸颊上的那滴眼泪。然后一只只,认真仔细地吃着,把紫菜、豆腐干丝、小虾米和着汤慢慢送进嘴里。然后用力的抿着,品味着,感受着从舌尖到喉咙的整个细微的过程。
中年男子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象他这样认真地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馄饨。他在好奇之余,有了更多的感动。这是他作为一个点心店老板最难得的成就感。他什么也没说,而是向后退了几步,尽量不打扰到小伙子的享受。
冷箫遇已经吃完了最后一只馄饨,现在他端起了碗,用调羹扒拉了几下,把碗底的一小口汤连同最后一片紫菜送进了嘴里。即使是对最后这小小的一片紫菜他都没舍得一口咽掉,而是顾意让他在舌尖停留了几秒种。
能象他这样把食物吃得如此干净的顾客,实在是难得一遇的。
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小伙子,味道怎么样?”
冷箫遇眯着眼睛还在回味,他连讲话都不愿把嘴张大,生怕那种余味从嘴里溜走:“正宗,这是正宗的江南风味。”
中年男子以为自己没听明白:“江南,你说什么江南。”
“江南……”,冷箫遇现在有些回过神来了,他不是不想提江南,而是觉得在这种充满温馨的意境下面讲什么地球、外星这样的东西太扫兴了:“伯伯,您不用知道什么叫‘江南’,您只要知道,您的馄饨是最正宗的,它的味道正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味道。”
“嗯”,中年男子似乎也理解了他的意思,不再多问:“怎么样,还要再来一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