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恭亲王奕临终所指——“另起炉灶,废我军机!”
说心里话,变法不畅早已然令光绪帝对军机处并总理衙门大为不满,康有为设制度局之意乃另起炉灶,其实颇合其意,然恭亲王临终之言犹如一块巨石,是以光绪帝想了一想,未敢如废八股那般发明诏,道:“爱卿之言甚是,然此事牵扯甚广,可先交由部议。”
虽未获明诏,然亦可算得成功,只因若设制度局,皇上召自己入局当为板上钉钉之事。一番心血终未白费,正自得意之际,忽闻光绪帝问道:“国师于直隶并山东南部所行新政,变法可否借鉴之?”
康有为登时有了一分警觉——其向国师献鬻地筹款之策不为所纳,尽自鹏给其留了面子,然康有为仍是耿耿于怀;更兼若是国师爷入主中枢主持变法,又将置自己于何地?须知康有为颇有顶替翁同龢任总理大臣之打算。是以忙道:“国师爷所行新政虽有效果,然其毕竟不得变法之髓……”顿了一顿,想是自知此言甚是单薄,只怕难入圣上之耳,便狠下心来,道:“据闻其麾下之治,皆以国师之号令是从,朝廷政令不畅,却非大清之福。”
此言可谓“狠”话,自古帝王,皆忌功高震主者,更何况康有为此言,说得已不仅是功高震主,径点出国师欲独立之意,换言之,此举实有欲作乱之嫌!
康有为此言落地,实也有些忐忑,毕竟以国师爷之尊,自己如此言之,皇上便是当场责骂自己也说不定,哪知光绪帝闻言却轻叹口气,康有为知道,自己这一注,又押对了宝。
“国师有功于社稷,确为朕知,然其擅立约盟,使德国之舰队入驻胶州,遂使俄、英有借口侵占旅顺及威海,故为朕所忧。”
闻光绪帝此言,康有为简直有心花怒放之感,以时贤自居如他,自是早将自己视作主持中国变革之人,唯一虑者,便是国师也,现今听的光绪帝对国师不感冒之言,当即道:“皇上既有此虑,何不径收国师爷之权,另委贤能。”
这话当真有些直白了,纵然室内仅君臣二人,光绪帝还是忍不住看看窗外,方才道:“国师之势,根深蒂固,实在难以撼动。”
康有为道:“国师爷依仗者,不外乎其麾下之军,若消其兵权,当可去其根也。”
这话任是谁也明白,然如何去除,光绪帝与康有为互相对视,恍若有大眼瞪小眼之感。
康有为自负大才,自是不能如此无策,便道:“可分遣驻军,以散其力。”
这话却有些天真了,连兵部尚书荣禄都认为此法决无可行,光绪帝自是明白,便道:“此举不免落了下乘,卿家可有他策?”
康有为一介空谈之书声,焉有此能为,仅能挖空心思自史书中搜寻,幸而历史长河中,帝王释兵权典故甚多,然细思之,却多难合用。康有为眉心深锁,半响,方才眼中一亮,道:“昔日雍正爷消除年羹尧兵权一事或可鉴之,便是不调一兵一卒,却可换掉其一众之心腹大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