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毅自是不知,奕劻此时的心思皆在伊藤博文身上——一边是维新人士力荐欲礼聘之,而皇上已然有首肯之意;一边又是太后并国师,皆对聘日人深恶痛绝,尽自自己劝阻了皇上未当场下旨,然伊藤博文身在京师却始终为隐患,如何方能及早将其送走呢?
“庆王?庆王?”
闻刚毅呼唤,奕劻好容易收回思绪,随手放下奏折,看看桌案,道:“难得今日折子不多,可都理清了么。”
刚毅舒缓了下脖颈,道:“这两日的奏折却无疑难之事,是以多缮写节略进呈,自然是快了。”
奕劻点点头,道:“只望莫要再有难为之本……”
正说话间,却见门外一军机苏拉闪了进来:“都察院山东道御史杨深秀有本要奏。”
奕劻闻言却是苦笑,他自是知道杨深秀受康有为影响颇深,其奏折便有代康有为所言者,且其性鲠直,尝面折人过,然其又是言官身份,自是不能阻止,便示意苏拉引其入见。
杨深秀此时年近半百,然精力壮盛犹胜少年,将奏折交于奕劻,道:“还望庆王即刻将此奏折上呈圣上。”
此言尽自有些无礼,然奕劻也素知其人,便不以为意,顺手接过,道:“杨御史之本自是要上原折的,只是不知是否又会引皇上之雷霆手段。”
这话却是暗讽先前光绪帝一句罢免礼部六堂官乃杨深秀之故,杨深秀自是明白,然以他之鲠直之性,即是面对总理亲王也毫不示弱,便道:“此皆庸愚不通时务之人,皇上圣明方有此举。”
奕劻自是知道御史皆为辨士,更何况是杨深秀,当下不再多言,却端起茶盏来,道:“本王这便先阅。”
见杨深秀去了,奕劻一边翻看奏折,一边笑谓刚毅道:“且看这杨御史又有何惊人言论……”哪料话音未落,笑容忽然凝结,随即手一抖,居然险些打翻茶盏!
刚毅一怔,庆王早已心中有备,然仍如此失态,足见杨深秀之奏折耸人听闻!
“闻英国牧师李提摩太,新从上海来京,为吾华遍筹胜算,亦云今日危局,非联合英、美、日本,别无图存之策。况值日本伊藤博文游历在都,其人曾为东瀛名相,必深愿联结吾华,共求自保者也。未为借才之举,先为借箸之筹。臣尤伏愿我皇上早定大计,固结英、美、日本三国,勿嫌合邦之名之不美,诚天下苍生之福矣。”
刚毅急上前视之,览罢亦是目瞪口呆。良久方才谓奕劻道:“似此该当如何?”
奕劻定定神,道:“此折子所提之事非同小可,本王之见,可立时誊录一份,原折由刚毅大人进呈皇上,誊录之折则由本王赴颐和园,请太后定夺!”
颐和园,仁寿殿。
“啪——”的一声,这份誊录之折已被慈禧怒掷于地。
“速传一众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