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点点头,道:“天穹(冷胜的表字)行事素来严谨,盛京并金州之讯定为谣传。”
随即又冷笑一声,道:“大国争端,亦不轻启刀兵,此事定为英人有意为之。”
方超道:“然则英人又欲何为?”
鹏尚未答话,却闻门卫通禀:“北门来电,庆亲王奕劻一行轻车简从,已然进城。”
紫禁城,养心殿。
咫尺便是天威,加之袁世凯心怀惴惴,竟不敢抬首。
“素闻你练兵甚好,刻下大清积弱,正需爱卿效力。”
听闻光绪帝语气甚善,袁世凯略略放下了心,回道:“此皆为皇恩泽被,将士用命,非微臣之功。”
此言乃是臣子回奏圣上的“外交辞令”,然一心笼络袁世凯的光绪帝还是又增几分欢喜,道:“以卿之才干,当可署理兵部侍郎一职,然可不必至京赴任,仍驻天津小站练兵。”
升迁侍郎一节尽自早已有旨,然此时自“金口”中道出却又不同,袁世凯当即跪倒叩谢,正自喜悦盈胸,却闻光绪帝又道:“日后卿可与荣禄各办各事。”
终于说到了正题,袁世凯登时惊觉,当即双臂据地,大气不敢出一口,静待皇上后话。
哪料光绪帝言尽于此,仅说句“爱卿平身”,便即问起了变法事宜。
袁世凯不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上言中深意当然明了,乃是欲令自己莫受荣禄节制,日后与其分庭抗礼,再深思之,便是皇上欲亲揽兵权!然谭嗣同夜访之事究竟有无皇上授意?
心念及此,袁世凯索性把心一横,开言道:“古今各国,变法非易,非有内忧,即有外患,请忍耐待时,步步经理,方为上策。如操之过急,必生流弊。”
这却是委婉相劝了,若谭嗣同夜访乃皇上之意,此番光绪帝必明此乃袁世凯就围园杀后一事劝谏,哪料光绪帝只是点一点头,却无丝毫异色。
袁世凯心中再度打鼓——莫非谭嗣同夜访仅为维新诸人之意?便又道:“变法尤在得人,必须有真正明达时务老成持重如……”话至此却犹豫了一下,本来他想说国师爷,然忆起天津小站谭嗣同之言,心知皇上对国师爷已然有了忌惮之心,便改口道:“如张之洞者,赞襄主持,方可仰答圣意。”
随即小心地看了看光绪帝神色,又道:“至新进诸臣,固不乏明达勇猛之士,但阅历太浅,办事不能缜密,倘有疏误,累及皇上,关系极重,总求十分留意,天下幸甚!臣受恩深重,不敢不冒死直谏。”
当真是冒死直谏!明达勇猛之新进诸臣,皆知代指,均为光绪帝身畔之红人,袁世凯直接指出其阅历太浅,甚怕累及皇上,可谓另有深意。
光绪帝仿佛颇为所动,他抬眼呆呆望向殿顶,良久,方才道:“道乏吧。”
颐和园,乐寿堂。
“皇上迁袁世凯为兵部侍郎?”慈禧看看面前的刚毅,忽又道:“据闻此人练兵确有独到之处,皇上将其升迁,亦是人尽其用。”
刚毅急道:“然皇上亦有言,其可与荣禄各做各事……”
“嗯?!”话音未落,慈禧的目中忽射寒光,操持天下权柄数十年,对兵权敏感如她自是瞬间明了了话中深意!
注:《清史稿》有载:“同治九年(1870年),加(直隶总督)三口通商事务,授为北洋通商大臣,驻天津。冬令封河,还驻保定。”至此,直隶总督署便有两座,一座在保定,一座在天津。现通常俗称之直隶总督署系保定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