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李鸿章有变法之意,早已人尽皆知,是以其丝毫不辨,更言六部诚可废,然却也奏明,废立之事,臣不与闻,撇清干系之余,亦彰显光明磊落,实在是高明至极!
见太后不语,李鸿章又道:“王相之言,臣亦深以为然,非但杨、刘二人,便是林旭,亦非康有为所荐,曾任荣相之幕僚,是以六人不可一并而论。”
林旭与李鸿章素无瓜葛,然因林旭在被捕之前,曾求告自己的幕僚马建忠,“回车复见傅相,为我乞命。”是以乘机提起,只望荣禄接口。
哪料荣禄因林旭做事冒进太甚,即便是自己手书命其“以补偏求弊下手,不在遇事纷更。”亦未能阻,更不知围园杀后一事有无林旭参与,自是不敢趟此浑水,便道:“其人先前入我之幕,然自其入康党阵营,便已无从往来,此番变法,更是急功躁进,蒙蔽上聪,实无可赦之理。”
此言一出,李鸿章自也不好再行与林旭分辩——毕竟其与林旭亦无交往,便即默然。
刚毅终于又得着机会,道:“似此之辈实则甚是可恶,可严加审讯,务要将康党尽数捕拿。”
这分明是要扩大事态。一直默不作声的奕劻终于开了口:“刚相之言确是忠心,然臣王以为,此事不宜再行扩大,盖因适才傅相亦以康党自居,若以赞成新法便系康党者,实不知尚有几人牵连。太后训政,稳定朝局乃头等大事,不可舍本逐末。”
刚毅绷着一张脸道:“似此大逆不道,祸乱朝纲之辈,便是多杀几个又何妨?”
望着这个素以清官身份自傲的嘴脸,奕劻也不禁有几分厌恶,便即道:“若行新政便为祸乱朝纲,然则国师治下,皆为新政,刚相是否亦欲拿国师问罪?”
又将国师抬了出来,刚毅尽自内心实在憎恶这个尽改祖宗之法的国师爷,然面上亦不敢得罪,更不要说问国师之罪,嚅嗫了半响,方才道:“然大逆不道之举若为国师主使,则亦应问罪。”
“刚相此言未免太过荒诞,须知国师气运与太后相合,此举主使绝非国师。”哪料奕劻此言话落,荣禄忽地一怔,仿佛想到了什么,看看太后,却见太后之目光亦瞟了过来,四目相对,彼此瞬间明了。
保定府,鹏之居所。
“复生国之俊彦,少年高志,然不历世事,轻纵气盛,致为康贼所惑,亏节附逆。望国师爷悯其忠义,谋以全之。子实顿首。”
看着湖北巡抚谭继洵央求相救谭嗣同的电文,鹏一声轻叹,谓吴汝纶道:“即便有心只怕亦不及。”
吴汝纶暗自疑思:“军机四章京下狱方才数日,刑部审理怎么也需数日,再行报太后,只怕要月余,如何来不及?”
然他毕竟城府甚深,虽心中所想,却知不妥,是以未言。
鹏仿佛看穿其心,便道:“维新诸人已有围园杀后之谋,且素来以帝党自居,若是堂审中有人胡乱攀咬……”
此言一出,吴汝纶恍然,若是有人把皇上与围园杀后牵扯上干系,那又该如何处置皇上?即便以太后之手腕只怕也会觉棘手万分。
“如此说来,只怕太后不经审讯便会痛下杀手,以稳朝局。”
想明此节,吴汝纶正想把话头岔开,却见鹏一脸凝重,只道是鹏心系北京政局,却不想鹏的心思又飞到了历史长河之中:“尽管甲午战争已然与历史略有不同,但戊戌变法却又回归史途,那么两年后便是八国联军侵华,自己这个穿越者能否再阻止此番华夏浩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