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女人将面纱撩起一角,露出了凝脂白玉一样光洁的脸庞,一双海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水光流动。
封常青在稀疏的月光下看得分明,不由得为这样不同寻常的美丽暗暗喝采。
这个女人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封先生,这里有一封书信,是要交给夫蒙灵察大帅的,劳驾您跑一趟,亲手交给他。”
声音婉转清脆,不同于中原的女人,带有一丝软软的异域口音。不过,在封常青听来,这个声音真的很好听,软软的带有一股甜味,说是百转千回也不为过。
不过,封常青很快就不高兴了,因为这个女人提起了夫蒙灵察。对于封常青来说,这是一个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名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当初,封常青就是奉了他的命令,跋涉数百里,风餐露宿来到俱兰城送一封信,谁想到,莫贺达干翻脸无情,将他扣在俱兰城。
俱兰城远离大唐,城内城外重兵把守,封常青从此断绝了和自由的联系。
令封常青奇怪的是,从来没听说夫蒙灵察派人要过自己。
岁月过得太久了,思念和仇恨都磨薄了,以至于逐渐的淡出了思维。夫蒙灵察的名字已经淡出了封常青的世界,现在一经提起,感到犹如梦里。
封常青的思维重新回到了现实,自己早就想跑了,跑到哪里都行,实在无处可逃,阎王殿也未必不是一个选项,就是不愿意在这里。但是,每天都有莫贺达干的士兵看着自己,跑出去绝无可能。就是一不留神溜出城去,沿途的哨卡也过不去。因此,他判断,这个女人找错人了。
年轻的女人又递给封常青一个包裹,叮嘱说道:“里边有吃的烤饼和水,还有一封通关文书,你要拿好。”
封常青骤然一惊,这不是忽悠,原来是真的,但看这个女人的举动鬼鬼祟祟的,这绝不是莫贺达干的意思,而是另一伙人来搭救自己了。自己一定要谨慎,在异域他乡的,叫天天不灵的,不要踏进陷阱。
说着话,这个女人不容封常青说什么,拉着他的手,悄悄的出了门。
这是一个兵营,一个很大的院子堆满了喂养战马的草料,两侧筑有土坯垒就的营房,几百名士兵住在那里。
封常青住的地方在营房的一角,也是一个土坯房,更破旧一些,在兵营的深处,紧挨着厕所。破土坯房的后面是无法攀越的围墙,如果要出院子,必须通过营房外的院落。
年轻女人在前边踮着脚尖快步走着,像一条狡猾的狐狸滑过院子,封常青紧随其后。
还好,清晨是一个人最困倦的时刻,两侧的营房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没有人发现有人溜出去了。
黑衣女人和封常青加快了脚步,推开了虚掩的大门,顺着墙根出了院子,来到外面。
月亮已经隐去,太阳即将升起,远处的天际有一片朦胧的光明。光明在黑暗中逐渐的膨胀,撕开了沉静的夜空,茫茫的西北高原变得渐渐明亮起来。
封常青抬眼望去,看到在门外的土地上,有一匹雄骏的战马拴在胡杨树上。
年轻的女人解开了战马的缰绳,轻轻地说道:“俱兰城鸡鸣开门,现在已经打开城门了。有了通关文书,封先生尽管大大方方的从俱兰城大门出去,没有人会阻挡。等到莫贺达干的亲兵发现,封先生应该跑得很远了,如果不弄错方向的话。”
这个女人想得如此周到,该准备的都准备了,没有任何遗漏,看样子蓄谋已久了,自己就是一个棋子。不过,封常青才不管这里的水有多深,这是自由的机会,魂牵梦萦盼了很久,根本不能放过。于是,他将包裹斜背在肩上,翻身上马,在马上一抱拳,说道:“还没请教姑娘姓名,还望赐教。”
年轻女人举手示意,嘘了一声,制止了封常青继续往下说,四处看了看,说了一句:“封先生,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按你们唐人的话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生总有相遇,如果有机会,还会见面的,那时,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年轻女人明显的不想让封常青知道自己的姓名,他略微感到落寞。不过,萍水相逢,知道太多也未必是好事,于是,他再一次抱拳,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一夹马腹,向着俱兰城南城门跑去。
马蹄敲击着坚硬的地面,封常青的身影渐行渐远,年轻的女人一眨眼儿失去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