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茹赌气说:“谁想来,还不是她逼着我来的。”
李茂笑道:“烦你带句话给她,谢谢她的这份心。”
小茹眉毛一挑:“你谢她,为何不谢我?”
李茂捏捏她的脸蛋,在她耳边吹了口气,道:“你,我不是已经谢过了么。”
李茂走出值房,去公厨食堂用早餐。节度府的公厨食堂简直就是传说中的消息海,因为地近中枢,就算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书史所能掌握的信息量也十分可观。
这就是许多幕府高阶官员肯纡尊降贵亲自去公厨用餐的原因。
李茂端着米粥和油饼、咸菜,有意识地坐在了新任节度判官钟明阳房里两个书吏桌边,两个书吏对李茂的到来倍感紧张,起身相迎,李茂压了压手,笑容可掬。
坐定后,李茂望着一个书吏的眼睛,打趣说:“眼袋红肿,主肾虚,双眸流泪,主经事不调。你有病。”
那书吏正噙着一口稀粥,闻言扑哧一笑,喷了同伴一身,惹得周围人人侧目。新任观察府纠察官帐右判官陈向山端着盘子凑了过来,打趣道:“茂华兄,你是跟哪位师傅学的医,赵十三经事不调的顽疾都让你给瞧出来了,佩服,佩服。”陈向山和李茂虽然同为纠察官帐判官,却因权责划分明确,并无任何冲突,反而因为权势被大肆削砍,而有了同病相怜惺惺相惜之感。
赵十三面对陈向山时的心态有些复杂,仅仅几个月前,他陈向山还只是高沐门下的一个书吏,虽说比一般的书史地位要稍高一些,但毕竟还是一个阵营,而今人家鲤鱼跳龙门,悠忽间化身为龙绝尘而去,是拍什么马也追不上了。
陈向山跟李茂也算是熟人,自度如今的地位也相差无几,就不再讲那些烦文缛礼,大咧咧地坐在了李茂的对面,有他在,赵十三两个顿感压力,几口吃完,拱手告辞。
陈向山喝了口粥,低声问李茂:“左军胄曹何文渊昨晚偷偷溜回家去跟媳妇亲热,没想到遭遇横祸,让人给杀了。这事你可知道?”
李茂凛然一惊,不动声色道:“哪个何文渊?”
陈向山挤眉弄眼道:“还有哪个何文渊,就是娶新罗第一国色的那个。”
李茂不认识什么何文渊,但“新罗第一国色”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那是新罗国一位公爵的后人,名叫金琼花,父亲犯罪西渡投奔大唐,被李纳收容,后家道败落,与母亲一起在郓州操执贱业,因她出身高贵,生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又兼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一时身价倍增,惹得十二州豪富少年争相前往一睹风采。
旧日李茂陪吴氏来郓州解救文书丞时曾陪贵客去捧过她的场,虽只一面之缘,却印象极深,在李茂潜意识里早将她当做美貌和智慧的最完美化身。
来郓州后李茂还曾打听过她的去向,得知已经从良,摘花的是一个牙将后起之秀,李茂一度为之不值。想想昨晚那个倒霉蛋,李茂摇摇头,还是为其不值。
“红颜祸水,自古皆然。”
李茂嘘然一叹,装作漠不关心。陈向山望了他一眼,想问些什么,却见李茂神情淡淡的,也就闭了嘴。事后李茂由小道消息得知,当初是李师古看中了金琼花,碍于身份不便下手,便以奖励何文渊之名为其脱籍赎身,下嫁给何,又恨何文渊不懂事,将何贬去牙军,借机私下与金琼花交往。
军府讲武堂位在牙城西北角,与军府以夹墙勾连,通行兵马隐蔽又顺畅。淄青的牙城很小,而且与其他地方不同,牙城四周并无城墙,概因淄青一道对牙军控制的极紧,南迁五十年来并未发生大的牙军叛乱事件,也就不必像京西和中原藩镇那样,修筑高大的牙城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牙军反叛。
讲武堂占地约三十亩,本是阅兵之所,每年春秋两季,淄青各军在此讲武一次。讲武堂的厅堂前至今还耸立着贞元十八年秋迎接天使的土台,那次讲武是平卢军南迁以来屈指可数的由天子主导的阅兵,其重要影响,一是缓和了淄青和朝廷的日趋紧张的关系,二是借机诱捕并软禁了于化隆。
平常年份的讲武则由节度使主持,届时节度使身着朝服,手持象征权威的节旄,雄立于高台之上,受阅三军从台下依次通过,步伐整齐,口号嘹亮,气势十分的雄壮。
在不阅兵的时间,讲武堂冷冷清清,张罗网即可捕家雀。
讲武堂内除了一座占地极其广阔的校军场,还有一座完整的军营,用于春秋两季受阅军将临时居住,平日由侍卫亲军扬刀军负责看守。
李茂将行李搬到小兵营,一门心思地筹备起淄青未来的军官摇篮。
与后世的一些固有看法不同,此时的军队组织结构十分松散不规范,军队的日常训练也远不及后世来的精细,士卒,即便是精锐军队的士兵也极少得到系统性的训练,士兵的军事素养参差不齐。这个缺点早在孤山镇时李茂就注意到了,但那个时候他无心也无力做任何改变,现在机会就摆在面前,李茂决心甩开膀子大干一场。
军队该怎么训练才有成效,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在原来那个时空他并未得到系统的军事训练,即便是有也不敢照搬照套,毕竟两个时空存在着太多的差异,有道是隔行如隔山,李茂清楚自己的半吊子水,又岂敢盲目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