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咋了?”在草丛中趴了大半宿,也被折磨了大半宿,眼看着最好的动手时机终于出现,凌文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南边草丛中有人!”同样的饥肠辘辘,同样的急不可耐,远处突然闪现的一丝亮光却让鱼寒不由得心生警觉。
“金兵暗哨?”想到了这种可能,凌文佑豪气顿消,浑身颤抖着又重新缩回了草丛之中。
“恐怕没这么简单!”其实从一开始鱼寒就在为金兵的举动感到困惑,根据他白天所见,这支数百人的骑兵队伍应该是在赶着去执行什么紧急军务才是,可为什么又会在夜间扎营的时候显得如此随意呢?联系起此时南边草丛中传来的异动,鱼寒似乎已经把握到得了什么,一时间却又实在捉摸不透。
“杀!”
一声怒吼传来,打断了鱼寒的思绪,远处草丛中骤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义军!是咱大宋的义军!”吼声渐渐响成了一片,在月光与火把的共同照映之下已经能够看见无数人影正迅速地朝着金军大营推进,凌文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跳了起来。
在被朝廷抛弃的临洮路,在距离巩州治所陇西不足两百里的地方,敢于向金兵发动突袭的不是义军还能是什么?这些人是自己的同胞,这些人和自己一样有着悲惨的遭遇,当头脑里跳出这个念头之后凌文佑就实在忍不住想要振臂高呼。
世人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凌文佑这个买来的秀才却在第一次真正见识到大宋义军的壮举后感到热血沸腾,他没有与金兵一战的能力,却正在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浑然不顾腹中的饥饿感,在草丛之中摇旗呐喊为同胞们以壮声威。
“不好!”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兴奋,已经将整个过程联系起来的鱼寒突然想通了所有问题的关键,不由得大惊失色。难怪金兵会违背军事常识在行军作战过程中还饮酒作乐,难怪金军营地的戒备看上去是那么松懈,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义军前来自投罗网。
“杀!”
这一次的喊声来自于金军大营,只见适才还略显醉意的金兵迅速列队而出,浑身甲胄鲜明的他们没有一丝慌乱。
“嘶——”
战马嘶鸣,原本就只是临时搭建的营寨围墙此时也已经被人为破坏轰然倒下,高踞马上的金兵也完全进入了进攻状态。
“不好,义军危矣!”骑兵本就是冷兵器时代的王者,虽说并非找不到克制的办法,但此时的金军重骑却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所挑选的作战环境又正是最利于他们展开进攻的平原地区。而作为他们对手的义军装备显得是那样简陋,借着月色甚至能看到不少人手里拿着的还是竹制篱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连凌文佑都已经能够预测出结果。
“进攻!”
没有过多繁杂的口号,随着金兵统帅战刀前指,数百金兵如水银泻地般朝着义军大队疾驰而去。身为蛮夷的金人比大宋官兵更狠,他们也不会虚情假意地施行招安,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战刀才能代表一切,无情的杀戮才是对待所有敢于反抗者的最好回应。
强弓已经拉开,金兵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利刃已经出鞘,在明月掩映之下闪耀着令人胆寒的光辉。一场实力对比悬殊的战事不可避免地在皎洁月光之下,在曾经的大宋领土如今的金国腹地骤然爆发。
“兄弟们,拼了!”
没有恐惧没有惨叫,面对实力占据绝对上风的金兵,已经意识到落入敌人陷阱的义军没有选择退缩,事实上他们早已没有了后退的权利。
大宋官家有权利自贬身价称呼完颜雍一声叔伯,大宋朝廷有能力弃万里江山于不顾岁献巨资,大宋的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们有资格面北而拜俯首称臣。但大宋的北地弃民们有什么?已然命如草芥的他们一无所有!
不知道何谓国家利益,也不懂什么叫做民族大义!弃民们只是不愿遭受异族所奴役,他们只是单纯的极其顽固地想要拒绝那种充满血腥与暴力的民族融合。走投无路的他们在用自己的生命做出选择,与其就这么卑躬屈膝地苟延残喘,还不如挺直了脊梁昂起高贵的头颅去笑对屠刀,维护住属于他们的最后一丝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