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爱卿少安毋躁,正所谓相逢既是有缘,又何必急于这一时一刻?”微笑着安抚了凌文佑两句,似乎已经对来人产生兴趣的庆王也忍不住打探道:“只是本王不知此女子有何过人之处,竟能令爱卿如此失态?”
当然了,庆王问这话也并非是完全出于无聊。鱼寒原本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北地难民,即便大宋朝廷这次因为突然出现的伪诏事件而对其进行了严格的身份鉴别,也只能对他在洞庭湖上与裴元寿相遇后的行进路线有个大概的掌握。如今庆王连他当日在尼姑庵偶遇朱熹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怎会清楚在这之前他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
“琴心,那可是琴心啊!江陵花魁,邀月楼的当红名妓……”都说爱情会使人变得盲目,特别是那种单相思的爱情,凌文佑完全没有考虑到若真让庆王也起了爱慕之心对他来说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却搜肠刮肚用一切所能想到的美好词汇赞颂着佳人。
“哦?”庆王为人宽厚,横刀夺爱这种事情还真就做不出来,但自幼聪颖的他却在凌文佑的描述中察觉到了什么,用一种颇为耐人寻味的眼神盯着朱熹道:“元晦先生,依您之见……”
如果不是顾忌到自己的身份,又碍于旁边还有个庆王在此,朱熹真想一巴掌将依旧唠叨不休的凌文佑给扇到江里去好好清醒清醒,可如今他只能耐着性子悄声回应道:“此女子恐不简单,想来那孽障亦是早已看出了些端倪,才会有适才那番提醒。”
要说朱熹这话还真不是在无的放矢,后人在诋毁这个榆木脑袋的人品时总不忘提及他曾经严刑拷打过严蕊那事。可就算是忽略掉唐与正那六大本名目繁多证据确凿的罪状,也无视严蕊当堂盗用别人佳作故作清高之前供认不讳的证词,硬要给朱熹扣个为打击唐党的气焰而公报私仇的帽子,人家那也只不过是仗着对大宋律法的熟悉在规则许可的范围之内使手段,没直接把严蕊给拍成肉饼就已经是在徇私枉法了。
虽然青楼楚馆在宋代可以合法的存在,但朝廷对其从业者却有着极其严格的管理措施。青楼女子到处游山玩水那只是传说,大宋朝廷真那样做的话还不早就乱了套?天下稍微有点姿色的青楼女子还不早就把临安城给挤爆?毕竟那里才是天子脚下、大宋最繁华的都市,里面啥都可能缺但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肯定不会少,随便傍上一个还用得着愁下半辈子咋过?若是运气再好一点,跟李师师一样把官家给迷得神魂颠倒,还不得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所以别说是象严蕊那样以尚未脱籍的官妓身份跑到别处居住按律不仅要挨揍而且还得判徒刑,也就是脸上刺个大王八然后踹到某个犄角旮旯去。即便是民营青楼里出来的琴心想要穿州过府从江陵跑到岳州来闲逛,那也有一系列非常繁琐的手续需要办理。
可如今琴心不仅来了,而且还在一个非常敏感的时期出现在了她绝不应该出现的地方。金国使节的案子还没完,最近又闹出了传国玉玺这种事,游弋在洞庭湖上以剿匪名义负责外围警戒的大宋水师正在对过往舟船进行严格盘查,在这个时候跑来游湖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么?
再者说了,若仅以宋代洞庭湖的风光而言,距离巴陵咫尺之遥的君山与古楼寨似乎更适合赏景游玩。偏偏她一青楼女子要舍近求远,冒着撞上走脱无路的湖匪的危险跑到汨罗江上来吟唱《离骚》,这其中要没点问题才怪!
“裴将军,你说呢?”证实了心中的部分想法,庆王却并没有急于下结论,而是再次转向了旁边欲言又止的裴元绍征求意见。
“此女或曾习武!”见自己并没有被人忽视,颇感欣慰的裴元寿当即也根据多年积累的经验给出了一个相对更显专业的回答。
“哦?”和做事喜欢循规蹈矩的朱熹差不多,庆王即便是要给人挑毛病也一定会在世间道德或大宋律法规定的范围之内,却没想到别人还有了其他发现。
“微臣身为一介武夫,虽不通音律却长于筋骨之力。适才听闻此女子歌声高亢悠扬且经久不衰,绝非寻常青楼艺妓所擅,实乃一颇为高明的吐纳之法。”正所谓隔行如隔山,裴元寿并不知道一个好的歌唱家都会掌握独特的换气技巧而不被人所察觉,他只是无意中发觉琴心在歌唱时两次停顿的间隔比平常遇见的那些青楼女子都长,这才根据经验判断出对方很可能是习武之人才会有如此悠长的气息。
“且此女琴声雄浑激越处远胜同行,若非经过特殊的训练,则定为精于刺杀之道者才会有此指力。”这一次的评价比较客观,毕竟两种可能都存在。但如果他和正在另一艘船上睡觉的翟崇俭一样亲眼见过琴心演奏,就会知道自己又蒙对了。
“难得两位爱卿如此警觉!”很是赞许地点了点头,庆王对于自己这一行人中只有凌文佑至今还被美色所迷惑未能发现问题颇为满意。“依两位爱卿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应对?”
“殿下既有定案,又何须臣等赘言?”朱熹与裴元寿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望,信心却来自对庆王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