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此间原因还望大人容禀……”被鱼寒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给吓出了一身冷汗,柏博望实在害怕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大人会象早年间大宋强盛时所派来的那些朝廷命官一样,没事就鸡蛋里挑骨头,赶紧絮絮叨叨地做出了解释。
恶鬼作祟山神震怒,方圆两百里内的数十个寨子今年都遭了秧,所以才临时决定将每年的三月三大聚会给延了期?很奇葩的借口,即便是在宋代也难以令人信服。更何况鱼寒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指着远处的高台道:“即使如此,尔等为何又在寨中耗费人力物力备下此物?”
“大人有所不知,此高台并非为庆典所用,实乃为祭鬼而建……”
“大胆!”还没等柏博望把话说完,朱熹却已经在旁边怒喝出声,面色铁青地训斥道:“朝廷曾三令五申禁止有此陋习,尔等蛮夷竟敢置若罔闻,可是存了谋反之意?”
“冤枉,冤枉啊大人……”被吓得当场跌坐在地上,柏博望可是知道这个罪名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也顾不上起身就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起了冤。
“元晦先生,您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浑然忘却自己早就准备好了更加血腥的应急措施,鱼寒却及时表示出了对朱熹的鄙夷。不过是搞点封建迷信活动,这榆木脑袋就给人家扣上一顶造反的帽子,要说这心性也确实够歹毒的。
“汝这孽障休得胡言乱语!”朱熹可是正人君子,就算要坑人,那也一定会在大宋律法许可的范围内玩,又怎么可能随便就找个借口动武?先是将鱼寒给狠狠教训了一顿,义正严词地搬出了自己发怒的理由。
要说起来,朱熹这还真不是在无的放矢。早在绍兴二十三年,将作监孙寿祖曾因为夔州多有以人祭鬼的恶习而上书。朝廷也为此而专门做出过批示,饬令监司、州县严行禁止此恶习,若有犯者乡、保连坐。
政令里说得如此清楚,甚至不惜祭出了颇为士人所诟病的连坐之法,却依然有人敢阳奉阴违顶风作案。这在原本就注重华夷之防,担心少数民族学着金人作乱的朱熹看来,其藐视国法的行为还真就跟谋反差不了多少。
“阿弥陀佛——”无理取闹的行为是很容易受到谴责的,特别是针对朱熹这样一个拐骗过出家人的大儒来说。就在这危机关头,只听的远处传佛号高喧,一慈眉善目的僧人健步而来。
“神僧!”看到来人,柏博望仿佛是找到了救星,神情中更是充满了敬畏。瞧那模样,若非是顾忌到鱼寒等人的朝廷官员身份,怕是早就扑了过去。
“阿弥陀佛!”面露微笑向柏博望投去了个安心的眼神,却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朱熹。“这位施主适才之言乃是国法岂能与天道相抗?此地之难乃为天谴,贫僧尊佛祖之意为其渡厄,便是有违世间之法,亦当有所转圜!”
“大师欲效法佛祖布施肉身以济世人之心,本官甚为佩服!”朱熹明正典刑的想法是没错,但鱼寒毕竟是新官上任初来乍到没什么威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快笼络住人心而非立即就破坏人家的习俗,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也并不一定就得使用。跟如今正呆在和武州享福的同僚一样得过且过,岂不是更能皆大欢喜?
“这位施主怕是误会了,贫僧虽有舍身饲虎之心,奈何此间之厄缘起一女子非此法可解!”面前这位神僧属相肯定不会是肉串,还没傻得没事就把自己给烤着玩,听闻鱼寒那话也赶紧做出了解释。“贫僧备下此高台,亦是为了十数日后趁月圆之夜阴气最盛之时以烈火驱邪……”
“汝这秃驴好生没道理……”在鬼神之说大行其道的宋代,上官蒨妤原本也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可她就是看不惯世间老是有人喜欢把灾难与女子联系起来,动不动就借着神灵的名义拿这些可怜人出气。
“这位女施主之言大谬!”出家之人不在五行之中跳出三界之外,当然不会因为一句无端的指责而动怒,只听得那神僧依旧气定神闲地解释道:“《大般涅盘经》中本有‘一切女人皆是众恶之所住处’之说,贫僧数十年前修行之时曾与机缘巧合下得知此时此地将有恶鬼化为女子为祸人间,故而才在月前匆匆感念却不想……”
“咳!”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如果不是要维护住自己的君子形象,朱熹真的很想仰天大笑。只凭眼前这位神僧适才的一句话,剩下的事就完全不用自己再操心什么,因为有个混蛋一定会按耐不住强行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