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安贤弟,这几年为国事殚精竭虑而少生白发,想必也立下了不少丰功伟绩,何妨在此时说出来以佐佳肴美酒,亦让愚兄与有荣焉?”以诗词歌赋述完了离别之情,讲完了数年见闻,朱熹突然开始对辛弃疾这些年的为官政绩产生了兴趣。
“唉……”长叹一声,将杯中美酒猛灌入口,辛弃疾却扭头瞧了一眼鱼寒才道:“说来愧对元晦兄之厚望,愚弟这些年只能用虚耗光阴一事无成来形容。”
“贤弟过谦了!”同样是回望了一眼鱼寒,朱熹琢磨着就这么个混蛋都能在自己的帮助下为罗殿民众办下几件实事,能力远在其之上的辛弃疾当然应该取得更多的政绩才对,也就忍不住略带不快地道:“想你允文允武,上马能治军下马能安民,岂是那种蹉跎度日之辈?”
“非是小弟自谦,实乃……”或许是酒劲上了头,也或许是其它什么原因,在朱熹的再三追问之下辛弃疾干脆操起桌上酒坛猛灌几口,这才开始缓缓道出自己这几年的遭遇。
确实有些憋屈,短短数年时间内,辛弃疾从最初的江阴签判到永兴转运使再调任潭州直至去年又被安排到了安庆府,说起来官是没少做而且还大都是那种听上去位高权重的一类,只不过他每一次上任的时间都不长,而且最终都会毫无意外地被人给赶跑。
顶了个归正人的名头却不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非得上蹿下跳成天嚷嚷着要恢复失地、报仇雪耻,辛弃疾的这种做法虽然获得了孝宗皇帝的欢心,却与这个时代显得是那么的不协调。就朝堂之上那些成天喊完口号就回家数数俸禄,有空了还得忙着替金国主子们吆喝上几句的重臣,谁愿意跟这么个愣头小子为伍?
要说这辛大侠只是在朝堂上嚷嚷也就罢了,毕竟这年头为了搏个清名而干出同样事情的朝臣也不在少数,可他干嘛到了地方上也不肯消停,非得要去做些得罪人的事?甭管是江南西路还是荆湖南路,毕竟都不是鱼寒呆的那个天高皇帝远没人搭理的西南边陲啊,辛大侠敢在这些个地方治理荒政、整顿治安,不就是在给地方官员们添乱么?斩了人家的手脚,断了人家的灰色收入,更为可恶的是辛弃疾居然还清查起了田亩!在歌舞升平土地兼并之风愈演愈烈的大宋朝清查田亩?这是什么行为?简直就是铁了心地要和整个江南士绅阶层做对!
只因没能看穿大宋朝廷的懦弱本质,而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抱着一腔热血上呈《美芹十论》虽为辛弃疾博得无数赞誉之声却也招致了朝中大臣不喜。忘记了这个时代的特征,率性而为压制着自己最伟大的梦想只愿做点利国利民的事实,却还是因为生性太过豪迈倔强而损害了地方官绅的利益。就算同样矢志中兴的孝宗皇帝爱辛弃疾之才,也不得不考虑到各方反应而将他调来调去最终导致一无所成,毕竟这大宋的天下不能只靠一个辛大侠就能撑起来。
如果说按照原有的历史轨迹,此时的辛弃疾心中应该还对朝局抱有一丝希望,还能撑个十年八年的才在各方打压之下最终认识到自己“刚拙自信,年来不为众人所容”的错误,做好归隐山林郁郁而终的打算。如今的辛弃疾却已然有些心灰意冷,甚至已经兴起了“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的念想,而这正是因为大宋朝凭空冒出来鱼寒这么个混蛋,为他招惹来了另一个本不该出现的敌人,让他承受着不该承受的打击。
就因为鱼寒当年伪造出的那个传国玉玺,引来了金国君臣的觊觎导致大理国细作的乱入,最终才会使得辛弃疾奉旨率军在关键时刻救下了庆王。按理说这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他也是为人臣者忠君之事么。可问题就在于,把这件陈年往事放在如今这个局面之下就难免会让人有点别的念想。
为了救庆王而孤身勇闯敌营,经过一番殊死搏杀几乎是凭借一己之力就搅乱了敌军阵脚。为了能够逼得朝廷水师及时出兵救援,而把皇甫坦给灌醉了绑到战场之上。就这么两件事,让正忙着为自家夫君争夺储君之位的李凤娘怎么想?要说人家不把辛大侠当作庆王的铁杆帮凶,这可能吗?
头上有朝中大臣的压制,身边有地方士绅的排挤,背后还有个时不时就会搬弄是非的华夏第一妒妇惦记着捅刀子。这辛大侠就算是真有三头六臂,那也应付不过来啊。所以现在的他会比历史上过得更凄凉,遭遇更多的磨难,这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
“这泼妇,妄涉朝政,难道就没有人能……”朱熹经常骂人,但朱熹很少使用一个完全只具有贬义的词汇骂人。此时或许是酒劲发作,居然在听闻辛弃疾已经在二月初就被恭王一党逼得辞官不做后选择了破口大骂。
“元晦兄慎言!须知此乃京畿重地,妄议朝政恐召事端!”大宋朝堂之上没人吃蚊子肉,但事涉那个什么都能干的出来的李凤娘,这结果可就实在是不好预料。好在辛弃疾虽然也喝了不少酒却还保持着清醒,闻言赶紧阻止了朱熹继续发泄心中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