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暕就这样沉默不语的一直在大帐里待到旁晚时分，他才走出了大帐，翻身骑上马出了营地。

侍卫在大帐门口的李征见状，就一句话都没有说的率领骁骑营紧紧的跟上。

而杨暕临出军营时回头一看，发现了身后的李征和五百骁骑营时，这次他没有阻止李征跟随在身侧。

因为毕竟这是在吐谷浑的腹地，可能已经不会再遇到上大股的吐谷浑精骑了，可对于杨暕个人而言，就是让他遇到一二百的吐谷浑骑兵，同样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对付的。

这才是他默许李征跟随的原因。

径自出了大营，骑在马上的杨暕就在黄昏中骑马纵横。一直到他自己都不知道骑马跑了多久，反正是看到马累的喘息的时候，他才勒住战马停下。

这时的夕阳已经落入了西方的山脊，他举目愿望，发现前方草原上出现了零星的白点，不过在暮色中，他看到的白点已经有点模糊。

可杨暕骑看了一眼，就继续骑马向白点的方向奔去，没用多久他就到了白点的地方，发现是一群羊正在吃草，大概有三四十只，放羊的是一位少女，吐谷浑少女。

这名少女年纪不多十六七岁，身上穿着吐谷浑女子们的衣衫，正在悠闲的放着牛羊，看到杨暕和骁骑营时她也不惊不跑，就这么好奇的注视着杨暕。

见吐谷浑少女看到大隋骑兵不说惧怕，反而有点好奇的样子，骑在马上正在端详少女的杨暕有点乐了，就翻身下马走到少女身边。

少女见他走到了自己身边，就像两人相识一样，只是向杨暕点了点头，就坐在了草地上，静静的注视着远处吃草的羊群沉默不语。而杨暕也随即坐在少女的身边，怀里抱着战刀，顺着少女的目光注视着羊群。

两人坐了许久都没有说话。

可最终还是杨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怕我们吗？”

“为什么要怕你们？”少女侧脸问杨暕道，“以前我也经常在这里放牧，时常会有我们吐谷浑骑兵从我身边经过，他们也没对我怎么样啊？”

“可是，我们不是吐谷浑人啊！”杨暕严肃的说道，“我们是隋人。”

“这么说，你们的大军已经到了王庭了？”少女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随即就释然了。

“你怎么知道？”杨暕问道。

“今年春天的时候，大汗要出征大隋，就下令征集了我们族中所以的青壮男子，这里面有我阿爸，还有我大哥和二哥，可惜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而来的却是大隋的骑兵，就只能说他们……”少女说到这里就沉默了，良久都没有再出声，而杨暕好奇的侧头看她时，尽然发现她的眼中浸满了泪水。

“你家里没人了？”杨暕低声问道。

“恩！”少女点点道，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去年的大雪灾，我们的牛羊被冻死了，阿妈因为将实物留给我吃而饿死了。而阿爸和大哥、二哥都跟大汗出征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听少女这么说，一时间杨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沉默不语。

“你们会杀了我们吗？”良久，少女突然开口问杨暕道，“大汗在出征时说，要是我们不去跟大隋打仗，大隋的军队就会冲出关来杀了我们。”

“你信吗？”杨暕问道。经过少女这么一说，这时他才发现少女不傻不笨，相反她知道很多，而她不怕自己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家人了她不怕死而已。

“信啊！”少女很认真的说道，“我听阿妈说，很久以前，我们部落之间打仗的时候，战胜的一方都会杀光战败一方的族人，除了女人之外，因为人太多食物就不够，而留下女人是为了生育。”

“那你怕死吗？”杨暕问道。

“怕啊！”少女诚实的回答道，“因为我还没有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呢，就这么死了觉得可惜了。”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突然，就在这一刻杨暕很想知道少女究竟想要什么生活。

少女没有立即回答杨暕，而是闭目沉思了良久，便躺在草地上说道，“就是有阿爸和阿妈，还有大哥和二哥，家里有羊有牛有马。阿爸和大哥、二哥能出去打猎，我能放牧，阿妈能给我们做饭啊，我们一家人能够不愁吃不愁穿的幸福的生活下去。”

“没了？”杨暕问道，他也跟少女一样躺在草地上，就躺在少女身边，只是他实在想不通对方的要求会这么简单。

“还能怎么样？”少女侧头问道，根本就不忌讳近在咫尺躺在她身边的杨暕，“我长这么大，记得只有三年是能够吃饱饭，其他的时候都会饿肚子，所以能吃饱穿暖我就很满足了。”

而躺在少女身边的杨暕听完少女的话，他就不说话了！难怪吐谷浑会连年东侵大隋，他们实在的吃不饱才这样做的啊！可即便是这样，非我族类，其心可诛，他同样也没有想过要放过这个种族，他只是为身边的少女感到悲哀而已。

“你是大官吗？”良久，少女才好奇的问道。

“恩。”杨暕轻轻回答道。

“多大，有我们统领大吗？”少女问道。

“你们统领官有多大？”杨暕问道。

“很大，他能率领一千骑兵呢！”少女说道，“我阿爸和大哥、二哥都是他的部下。”

千夫长？杨暕微微笑了，就诚实的说道，“比他要大。”

“噢——”少女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两人就这样静静的躺在草地上。半响，少女又开口问道，“你很孤单吧？”

见杨暕没有说话她又继续说道，“刚才你骑在马上的时候，我就从你的眼神中看到了。其实从小到大，我也是一个人，一个人放牧，一个人唱歌，一个人躺在夜里数星星。”

少女自顾自的说道，根本就不在意杨暕是否会在听，“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是喜欢一个人待着……”

而杨暕听着少女的话，自己的思绪就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中，因为在这隋朝，他总是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觉得好像自己就是不适合这个世界一样。

在现代的时候，他可是没有这么的冷酷无情，现在他动不动就要灭人种族了。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

想着想着杨暕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他发现月已中天了，而身边的少女依然在他身边。他侧头，见少女还在注视着星星不语，突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月儿！”少女回答道。

“跟我走吧，我能给你想过的生活。”杨暕说道。

“你——？”小月儿有点吃惊，不敢相信这是真话，“你不是来杀我们的吗？”

“我不喜欢杀人。”杨暕说道，就已经起身了，可少女沉默了，没有回答杨暕的问题。见小月儿不想跟自己走杨暕也就不再为难她，他向远处的李征要了随军看的一本书交给少女，“记住，想要跟我走的话，十天之内拿着这本书找我。”

说罢，他就翻身上马，同李征和五百骁骑营消失在夜色中。

而小月儿拿着杨暕给她的书，只是望着杨暕离去的方向怔怔的出神，良久才回过神来的她眼中依然没有遗言，只有清澈到让人心疼的深邃。因为她不后悔自己刚才的决定，这是生她养她的土地，就是再怎么贫瘠也才她的家乡，小月儿是不想离开也不愿意离开。不过就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却深深的烙下了杨暕的容颜，以及那双深邃的眸子。